(1)几次意外
尽管有家人的百般看护,调皮捣蛋的我在三、五岁之间,还是遇到了几次意外,差点出事。
第一次是四姐带我去圩里奶奶家玩时,可以选东大路、路有点远,沿路还有几家养狗的,我从小怕狗;也可以选近路的乱岗子河堤小路,但需要趟一段堤坝上的浅水。
四姐背着我,在小心翼翼趟过东河水漫土堤时,我看到河里的荷花,非要四姐采摘过来。
四姐放下我,叮嘱站在浅水处不要乱动,她挽高裤脚,试探着朝荷花方向摸去,等到采好荷花扭回头,发现我已经不见了,她当时就吓蒙了,定了定神才发现我已半浮半沉的漂到河水中间了、手脚动着、眼睛半睁着,嘴巴像鱼一样,吧嗒吧嗒的喝水。
惊慌的四姐赶紧大声喊人,正巧来了几个乡邻,才迅速将淹了半死的我从水中抄了起来。具体我漂进水里的过程,记不清了,大概是趁着四姐不注意,看着美丽的蜻蜓在莲蓬上翘然立着,自作主张地想去捕捉,结果脚一滑,就在河里咕嘟咕嘟中失去了知觉。
为什么没沉底呢?可能是我飘到了几片大荷叶上,大荷叶浮力很大,撑起了我的重量。
第二次是家人在稻田里插秧,我和几个小孩在换水渠上玩耍,打闹间掉进了稻渠,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急流冲进了抽水泵站,等到听得孩子们的尖声,母亲腿脚发软地赶到时,我正在水中扑腾扑腾的挣扎,喝了半饱,被捞起来时神志都不清了。
第三次是我绕开二姐的盯防,单枪匹马地凭着记忆到铁木业社找父亲要钱买零食吃时,路经老街正好逢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迷路走失了,到了天黑也没摸到家。我越走越远,结果又累又饿地在三里之外的建筑站门口睡着了,这一次,几乎一个村的老少爷们都出来帮着找,到夜里八九点钟才在黑灯瞎火中找到了睡眼惺忪的我。
第四次还是在铁木业厂中,大人在车间里忙着干活,我一个人在休息室烤火,出于好玩的心理,把炭火愈挑愈旺,结果火舌侵入了厚棉裤也浑然不知,当感到两条棉裤筒子滚热发烫冒烟时,已是晚了,那时穿的是自制的背带棉裤、要从后背解,自己解不开。
当我连哭带喊地跑到父亲身边时,大人们手忙脚乱地给灭火脱裤子,但两个膝盖已是烧得惨不忍睹了,直到长大了还存着丑陋的烧痕。
还有一次玩闹间,误吞硬币,卡在喉咙里咽不下、抠不上来,全家人急得不行,邻居让我蹦,又让我跳,希望能把硬币顺下去,结果顺下去之后,发现又卡在食管里了,还是下不去,更加难受。家里围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给我建议,说要去医院开刀,切开食管。
我本来就娇气,那次又气又急,难受得直在地上打滚。最后还是听了老人的建议,煮了半生不熟、粗切几段的韭菜,强迫吞了下去,咽到了胃里,感觉一阵恶心,狂吐,终于把硬币吐了出来。
接连几次发生这样危险的事情,母亲有点心神不宁了,她觉得肯定有人妨我。又是找人给算命打卦、求神拜佛,又是对几个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好好看管我,昼夜得有人跟在我身边,再不能出现一点一滴的意外!
开始上幼儿园时,母亲也舍不得让我去,就让姐姐们在家看着我、围着我,一切围着我转!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能经常能惹出防震棚里放火、在院子里赤脚乱跑扎破脚、屋檐底下掏麻雀掏出蛇、猪圈里炸鞭炮惊得老母猪几天不吃食........一连串祸端来,让家人跟着提心吊胆。
(2)母亲给我算命
我上小学之前的那个春节,母亲带我去姥娘家走亲戚时,听说十里地远的大宋庄来了一位白胡子半仙,算命打卦十分灵验,方圆百里的老乡莫不信服,连徐州邳县的领导干部也都开车赶来。但半仙一天只给十个人算命,去得晚了,只能等到下一天,越是这样,慕名排队挂号的愈多。
联想起我那两年的“多灾多难”,险象环生,母亲那天鸡叫二遍就驮着熟睡中的我,在凛冽寒风中赶到了大宋庄,挂上了第四个号。
据母亲说,半仙批阅了我的生辰八字、抖醒我,看了面相后,一阵祷告念念有词,“这孩子五岁前后可能有过几次水灾、火祸,但均能侥幸躲过,此后一路平安顺遂。观其相貌,天庭饱满二目有神,年少虽顽劣,任性妄为,然内心单纯良善,潜力巨大,将来不是种田的命、不是在周围挣钱的命,读书或可成就功名!从目前来看,十一岁、十七岁、二十一岁、二十七岁将是他人生的四次重大决断点,如能平安度过,将来衣食无忧、事业美满!”
母亲摇了一签,递给半仙,询问婚姻、工作前程,半仙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缓缓地说,“工作东南走,婚姻西北游,在外自有福,本地不堪留!”
母亲向来对半仙神秘又玄乎的卦语笃信不疑,加倍付了卦钱,喜孜孜地带还没睡醒的我,回到了姥娘家。遵照半仙天机不可泄漏的指示,别人听闻过来问我算命如何,她只是笑而不答。
看着远处汗流浃背玩耍的我,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但愿沟沟坎坎都能熬过去,将来能走出农村,不要再像自己一样,在土坷垃里一个汗珠摔八瓣的辛苦种地了。
(3)算命准么?
在旧时的农村,算命打卦是常有的事,其实我们家祖辈也会给人算命、看日子、瞧风水,我祖爷爷、爷爷、四叔一辈传一辈,都会结合老黄历、阴阳历、事主属相、姓名、生辰八字等测日子,为婚丧嫁娶、乔迁动土等找个好日子,这样的看日子我觉得还可以可以相信一些的,毕竟家庭大事在即,宁可信其有,讨一个口彩。
现在就连一些影视剧组开工、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动土,也要选日子、摆放猪头等祭品,郑重其事祈求大师襄助,盼望一路顺遂。而在南方广东、珠海、温州等地,这样的形式更隆重、事主更虔诚。
单就给人的婚姻、前程、生男生女算命而言,我是半信半疑的,有时觉得是算命的故弄玄虚,连蒙带骗,主要依靠话术获得求卦者的信任,但正因为她们懂得一些心理学、掌握了一些话术,参透了一些人生常识,再抓住求卦者着急虔诚的心情、心中隐隐约约的渴盼,也能给人一些开导、信心和方法。
比如前文(4)中提到了,母亲求子时,半仙给的一些屋里布置的方法,洒石灰、动床头、重新摆放家具等,可以理解成原来屋内潮湿、阴气太重、不卫生,经过清扫之后,人的心情舒畅,又有大仙加持的信心,受孕的状态,自然会有些变化,也许就带来了改变,毕竟,生男生女,这是对半的概率。屋内设施的变化,也许就增大了生男的概率。
第二次,母亲给我算生命、前程的命运,我的理解是,水灾、火祸本来就是农村孩子常会遇到的事故,从小到大,无非就是水、火、走失、跌落等意外,算命的一提,盲信的求卦者就会觉得准;至于“十一岁、十七岁、二十一岁、二十七岁将是人生的四次重大决断点”,也很容易理解,这个年龄段,正是上中学、大学、大学毕业和即将结婚的年龄点,当然孩子攸关一生。
至于“工作东南走,婚姻西北游,在外自有福,本地不堪留!”的卦语,大师的粗判是我长大后回去南方。一个男孩五个姐姐,家里肯定重点培养我上学,高中毕业的话,即使考不上大学,也会大概率去南方苏州、南京、上海等地打工。
在外地工作,老婆自然会找外地的,相对于南京、上海,其他的地方自然属于西北。而能在外地工作的,大概率是不回老家的。因此,大师的解卦之语,在于自圆其说,含糊其辞的模棱两可中让听众感觉有道理,并潜意识从中捕捉有利于自己的想法,强化自己的自信,寻求一个心理安慰。
而我母亲当时一个中年妇人,没有文化,又无比虔诚,心心念念的是儿子的平安、健康和前程,几个问答下来,她竹筒倒豆子,停都停不下来,大师对我们家的情况,就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再者,母亲来给儿子算命,基本都是要问儿子是否会有出息,是否会平安、富贵,言外之意就是现在儿子屡遭意外,或调皮捣蛋、或身子骨不硬实。
大师经验丰富,根据他的观察,结合他行业内的话术,肯定能把我的母亲说的心服口服。
其实,在农村,这样的算命,可以增强生活的信心,给未来带来希望,对于当时心惊肉跳的母亲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后的验证,我的情况,大师算得颇为准确。
但建国后四十年间,多个大师、半仙给我失踪大舅的算命,基本上是信口胡说、谬以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