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从魏晋间的盛况到南北朝的余波,玄理方面的阐述和分析,是一般哲学史研究所注意的。至于才性这一面,因为归入了名士风流的范围,通常被看作主要是美学或文学史方面的内容,另成一个系统。实则,玄理和才性,作为玄学的一体两面,合之则两全,分之则两伤。一方面,玄理的辨析固然是玄学之为玄远之学的学术特征之所在;另一方面,才性的品评和欣赏,同样也是当时特定政治、文化背景下对人格生命的探究,就其发为个体的风度,俨然有一种俊逸洒脱的生命情调,世人称之为名士人格。总之,玄理与才性,是整部玄学的两面:前者胜在思致的玄远,后者妙在品鉴的优美,各擅胜场。所谓玄学云云,于两者倒也不宜作过于偏颇的取舍。
1.本体的追究。刘劭撰写《人物志》,原本起于实际政治中综核名实的需要,所以讨论的中心主要局限在名实问题上,方法则较多采取了先秦刑名家的刑名法术。用今天的逻辑术语来解释,所谓名,即是一类事物的名称,其定义便是它的内涵,而属于这一类的具体个体则是它的外延,亦即实。玄学兴起后,以辨名析理取代了综核名实,也就是以玄远的态度专心于分析名的内涵,不再考虑作为外延的具体之实了。于是,理论分析的进一步抽象化超出了原先《人物志》的分类学系统,开始走向对万有本体的思辨;其标志,即是史称正始之音的早期玄风的掀起。
东晋时期,袁宏曾撰有《名士传》,以夏侯太初(玄)、何平叔(晏)、王辅嗣(弼)为正始名士(《世说新语•文学》注引)。其实,如果取玄学的广义,那么当时究心于名辩的钟会、荀融、裴徽等人,均可以忝列其中。但要说真能精思入微、大畅玄风的,恐怕就只有何晏和王弼了。夏侯玄尽管被时人当作名士品评为四聪之一,可是作为一个儒道兼综的贵戚,他的气质显然较诸何、王要远为质朴;若论思致的邃密,大概是多所不及的。事实上,《晋书•王衍传》述及正始玄学,也是以何晏、王弼为代表来概括其思想特点的:
魏正始中,何晏、王弼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也。阴阳恃以化生,万物恃以成形,贤者恃以成德,不肖者恃以免身,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
不过,正始之初,名士好谈《老子》是事实,但就何晏、王弼而言,似乎并不见他们正面直接谈到《庄子》。只有进入了竹林玄学阶段,名士才性的自我更为光华发越,嵇康、阮籍等人才开始谈论起《庄子》。进而,向秀、郭象重又回到理性的玄学立场,对《庄子》作了玄理方面的疏解,遂形成了元康之际的玄学。要之,正始初期,只有黄老的称谓,尚无将老庄连称的;这是两汉黄老学余风的留存。从黄老到老庄,应该看作是玄学思想变化和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
作为玄学家,从何晏到王弼,通常都被看成是道家玄宗的承继者。然而,对于青年才俊的王弼来说,他以无为本的玄学本体论,在构建之初却颇有得力于儒家经典《周易》的地方。《周易•系辞传》有一段关于演绎筮数的记载,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枋,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枋而后挂。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从大意看,这篇文字是具体解释占筮时对筮策的演算及其相应于天地、四时的一般原则。这在汉儒也均无异议。但王弼慧眼独具,经过逆气显理的疏导,从中见出了体用之别,并以纯然抽象的方式作了深入、明晰的思考,其结论,便是记载于韩康伯《周易•系辞注》中的著名的大衍义:
王弼曰:演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其用四十有九,则其一不用也。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数而数以之成,斯易之太极也。四十有九,数之极也。夫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故常于有物之极,而必明其所由之宗也。
这就是说,经过王弼的抽象诠释,大衍之数不再是对筮数的演绎,而是具有了本体论的意义:《周易》大衍之数五十,其不用之一便是太极,亦即作为无的抽象之体;四十有九乃演绎所用之数,可以看作具体事物及其功用的象征,是为具体之用。如此,本体作为万有绝对之体区别于具体物象之用,开始具有逻辑上的独立性。进而,在作出了相别性的体用分判之后,王弼也注意到了两者间的相即性。在王弼看来,大衍之数五十,喻示了一(不用之一)作为本体,即在天地万有(四十有九)之中;两者的区别在于四十有九是数(具体之物),而不用之一则为体(不是具体事物)。就此而言,体用在相别的同时又具有相即的关系,所以说夫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故常于有物之极,而必明其所由之宗也。
总之,体用如一、本末不二,王弼的这一创见,就当时的思想背景看,是对传统儒、道两家道论的抽象;就中国哲学的发展而言,它具体而微地影响了以后中国佛教华严宗和儒家理学的思致。汤用彤先生誉之为中华思想史上之一大事因缘,确实是恰如其分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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