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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妈

夜里十二点半,正在堂屋里写一个东西,门突然被推开,书妈急匆匆地走进来问我:“将将(刚刚)你看到一个人到咯(这)边来哒吗?”

我说:“冇看到啊!”

她说:“好高好大一个鬼,眼睛鼓起像铜盆,他硬要把我弄到岩那里切(去),想弄死我。我港(讲)那我不切的啊,你莫弄死我,我一滴滴大就冇得爷娘,五岁到文溪当抱儿媳妇(童养媳),是一家人打出来的活渣呢,作孽的呢……”

书妈是我家近邻,两家的房子只隔了十来米远,也就是抬脚就到的距离。书妈90岁了,身体还很硬朗。但她近些年老年痴呆症状越来越明显,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忘性大,有时甚至不认识自己的家人。她只有一个儿子,在县城工作,孙子孙女都成家立业有了小孩,儿媳妇要带小孩,没办法到老家照顾老人。想把她接进城里生活,她又不愿意。觉得高高的楼房就像牢笼,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会在半夜的时候一一敲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的房门,说她要回家,说有菩萨给她报了梦,家里有贼在偷东西,再不回去就什么都偷光了。儿子好不容易把她安抚好,答应天一亮就送她回去,她一会儿又去敲门,说天亮了,要赶紧走,吵得一家人都睡不成。

没办法,儿子只好请了对门的华盛伯娘照顾她的一日三餐。华盛伯娘77岁,是一个很活跃很开朗的老人,喜欢打牌,跳广场舞。她照顾书妈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自己生活过不下去,而是她打牌儿子们有点管她。靠自己的能力一个月可以挣到1500元,她就财务自由不需要仰儿子们的鼻息生活了。

书妈在头脑还清醒的时候跟华盛伯娘关系很好,两人同村同组又是近邻,同伴差不多60年,半个世纪,风风雨雨,结下了不浅的情谊。虽然也有小隔阂,小不满,都放在心里,不摆在表面。但现在,老人不顾及这些了,时常对华盛伯娘大喊大叫发脾气。

她的思维大部分时间是错乱的,偶尔又特别清醒。有一次下大雨,她从山上捡柴回来浑身都湿透了。华盛伯娘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骂她:“你崽港哒要叫你不要到山里东爬西爬,板(摔)死哒信都冇人晓得,你还要古抵(这样),我不服侍你哒!”书妈马上气呼呼地说:“你不服侍我哒要得,我儿子媳妇把哒钱你的,你退给我!”

书妈的一日三餐有人照顾,生活挺好,但因为儿子媳妇一家都不在身边,她骨子里的孤独显而易见。她没念过书,年轻时就迷信,跟仙娘学过一些巫术,会起数、看手相、问卦、收吓。家里经常聚集了很多人。她心地善良,帮人家的忙从不收钱,最多几个鸡蛋一点粮米,还要免费招待他们一宿两餐。因为那时没有公路,没有班车,远道来找她的人没有办法当天返回。儿子给她的生活费,她基本都做了招待费。

儿子是国家干部,不信迷信,但他尊重母亲的信仰,从来没有干涉过她。她的神智迷糊后,没有人再上门找她了,但她好客的本性仍然,在路上无论遇到谁,都会热情洋溢地邀请人家:“到我屋里搞饭恰切啊!”晚上,一个人独守一栋房子,她会浮想联翩,总觉得屋里有很多的鬼存在,看到四周谁家里灯还亮着,她就会往谁家里跑。我因为习惯晚睡,只要我在娘家,她基本上每个晚上都要到我们这边来,要我帮她找东西,或者赶鬼。

有一个晚上,我为防止她打扰拴了堂屋门。夜半时分,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喊:“假假(姐姐)!公公!姆妈!”我一抬眼,书妈趴在玻璃窗上正瞪大眼睛望着我。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把门打开。以后就不再拴门了,她进来就让她坐一会。她自语自语我也不搭理她只点头摇头敷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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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风华正茂过(图片来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我打小就是一个胆大的女汉子。书妈说家里有鬼要掐她要我去帮她赶走时我拿一根棍子装模作样真给她赶过几回鬼。也就是心理上安慰她一下。但她这次来的目的不是请我赶鬼,而是一屋的鬼她不敢回,要跟我困(睡)一夜。我说那不行的,你要回去好些看倒自嘎的屋,莫让别个抬走了。她说那你跟我切(去)困。我说,我也要看好我的屋,怕别个抬走哒。

为了安抚她,我倒了一杯红茶给她,说:“你喝了这杯茶就不会怕了。”

她接过茶,比划了几下,就像她原来给别人收吓的时候的样子,然后把茶喝下。

神态安详了很多。嘴却还是闲不下来。

“你是老大吧?”她问我。

我点头。

“有了小孩吧?”

“有了”。

“有两个吧?”

我又点头。

“有女吧?”

“有,一个女一个崽。”

“那就好那就好。有女就好,有女老了就有东西恰(吃)。”她嗬嗬笑。又拉过我的右手,看我的掌心。

“啊呀!你生命线、婚姻线、子女线都冲到天上去了!是富贵命呢!难怪啊!”她惊喜地叫起来。

我陪她笑,把手收回来,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你看几得聪明,听么的(什么都)晓得搞。”她继续夸我。

我点头表示回应。

“你是老大吧?”她再问我。离上次发问不过两分钟。

“有了小孩吧?”“有两个吧?”“有女吧?”如此循环反复,接着看手相。到第四次时,我实在受不了了,从冰箱里拿了一片西瓜给她吃,希望能堵一下她滔滔不绝的话。

她却又说了一堆赞美我赞美我全家人的话和一堆赞美西瓜的话才开始吃。

她吃完西瓜后,我又拿了一片给她,说:“你拿着这片西瓜回去敬你家里的菩萨,他们会帮你把那些鬼赶走,保护你的,你就不怕哒。”

她看着我问:“真的?”

我说真的。

她便高高兴兴地捧着那块西瓜出了门,嘴里“公公姆妈”地喊着往她自己的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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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阶沿边看着书妈上自己家码头的身影,我想起了以前的她。她是村里最贤惠大方的女人,又极讲究,一头青丝总是梳得整整齐齐,里面穿着雪白的衬衣,外面一件天蓝色的满胸襟外套。她的家在香岩冲里,凡有山和田土在香岩冲里的人都在她家里喝过茶,吃过饭。我小时候跟妈妈到辽湾里种黄豆、拔黄豆草、割黄豆,路过她的家门前时总要进屋歇一会,听她道家常。

书妈名叫蒋耦连,文溪三元花篱门人,父亲在她不到四岁的时候去世,妈妈带着她和比她大三岁的姐姐艰难度日。半年之后,外公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擅自作主把女儿再嫁到了黄阳蒿草坪。书妈一直清晰地记得她妈妈走的那天的情景。她和姐姐正在溪里漏虾米,邻家婶子急冲冲地跑来把她们喊上岸:“你们快点回来!你们的妈妈要走了!赶紧留住她!”

两个孩子丢了箢箕就往家里跑,妈妈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挽着一个小布包准备上路了。两姐妹大哭大喊着扑上去,一人抱住妈妈的一条腿,不让妈妈走。妈妈搂着两个女儿哭了一阵后狠心地掰开她们的手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妈改嫁了,她和姐姐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没有吃的,人家挖了红薯后,她们去捡薯鼻头吃,在山上捡圆珠子烧着吃,砍了神仙叶回家做神仙豆腐吃。有一个冬天,叔叔伯伯突然闻到他们的火坑里传出一股臭味,走过去一看,姐妹俩在煮萝卜吃。没有柴烧,在烧厕所里的刮屎篾片。叔叔伯伯觉得两个小孩子太可怜,便放出信,要把她们送掉。那时的送,一般是给有儿子的人家当童养媳。

文溪香岩溪冲里谌再林的老婆听到这个消息后托人带话,谌家要一个女孩。谌再林是文溪农民协会会员,1926年11月在东坪打土匪时牺牲,留下寡妻和6个儿子1个女儿。谌再林的老婆想要一个女孩给四儿子谌书开当童养媳。她找了算命先生给蒋藕连姐妹俩各算了一命,蒋藕连的八字比姐姐的好,就选择了她。

1935年的春天,5岁的蒋藕连坐着八抬大轿,在一位伯娘的护送下,离开了三元的家。姐姐追着花轿跑了好远,哭得撕心裂肺。虽然三元和文溪并不远,但对两个从来没有迈出过家门的几岁孩子来说,一人在天之涯,一人在海之角,直到姐妹俩长大成人后才重新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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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妈出嫁时和这个小男孩一般大

谌家非常穷。真正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几个男孩子出门用一个白布叉口(装茶的口袋)裹住腰部。家里本来就孩子多,再添一张嘴,日子更加艰难。缺衣少食的环境,让男孩子们骨子里根本就没有关爱的概念,对这个突然上门的不速之客,大家的态度是排斥与嫌弃。

5岁的年龄,还不够圆滑与机灵,也不懂得如何讨别人的欢心。大多数时候,蒋藕连成了家人的出气筒。你看见踢一脚,我看见敲一丁公(指头),有个小叔还无聊地喂尿给她喝。她成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恨不得把自己隐藏起来,谁都看不到她,那样就没有人打她骂她了。丈夫谌书开比他大12岁,在蒋家坪当长工,照顾不到她,也无心照顾她。对家人给自己安排的童养媳,男人只有认命的无奈,又何谈情与爱。

蒋藕连期待用自己的勤快来减少挨打的次数,每天清早起床,煮早饭。但因为太小,根本就烧不燃早火。那时没有火柴,更没有打火机引火,就靠前天晚上在灶堂里埋一根山茶树柴当第二天早上的火源,要引燃不容易。常常一个皮球大的火种,被吹得只存下一粒玉米子大,火还没燃起来。每次等把火引燃,她一张脸都已经涂成了花脸,双手和脖子也漆黑一片。

好不容易烧燃了火,炉锅又提不动,放到灶上没稳,一下子侧翻,水全倒了出来,把灶堂里的火浇熄了,灶门口也一片汪洋。可想而知,迎接她的又是一顿拳脚。洗碗够不着灶台,要搭一根小板凳,踩偏了,连人带洗碗盆一起翻倒在地上,跌得鼻青脸肿,又是一顿斥责。没有人会过问她身上的伤,只心疼被摔碎的碗。

白天,蒋藕连被家人安排看牛,扯猪草。因为家里养了几头猪,养了一头牛。猪草是定了任务的,每天要4背篓,才能供几头猪吃一天。辛辛苦苦扯猪草,喂猪,一年到头看不到一点油荤。猪都被家里拿去换钱买了壮丁。(那个时候家里有几个男孩子的要抽壮丁,不想被抽壮丁就要拿钱换。)有时为了扯猪草,疏忽了牛,牛跑到田地里吃了人家的庄稼,回到家一顿毒打又走不脱。

蒋藕连记忆最深刻的是她在朱林湖看牛时,常听到山上有老虎的叫声。她害怕得要命。因为家人跟她讲过,如果牛被老虎吃掉了,就要拿她的骨头磨水喝。她特别怕老虎来吃她的牛,怕家人真拿她的骨头磨水喝。那种深深的恐惧,在她长大后仍然不时在梦魇中重现。

她没有哪一天没挨过打,挨打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头上经常被敲得包头鼓脑,身上经常被掐得青红紫绿,最严重的一次手都被打得骨折了,也没有请医生看,拖着伤手照样做事。

让她心里最为感动的是,五个叔伯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因为那个小叔读过书,是有知识的人。这也是她后来有了儿子之后极力供儿子上学读书的原因。她认为有知识的人懂道理,懂得关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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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日子里,妈妈和姐姐是蒋藕连心目中最温暖的念想,也是她最深的牵挂。想到自己再怎么被欺侮,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还有两个最亲的亲人在等着自己,她就感觉生活有了一缕亮光,感觉前面的路充满了希望。她盼着快点长大,长大了就能找到姐姐和妈妈,就能享受久违的亲情。

生活中的磨难便被她看成了通向幸福的关卡,她始终坚信,等自己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幸福就会降临到她的身上。因为,算命先生说过,她的命很好。

算命先生的话还真有几分灵验。蒋藕连在苦水中泡到19岁时,解放了,贫苦农民翻身作主人了。蒋藕连与丈夫从大家庭里分家另过。老实憨厚的丈夫虽说不上对她有多体贴有多关照,但她终于可以当家作主了。

25岁,她找到了自己的姐姐。姐姐在她被送到文溪后第二年,也被送到洪庄当了童养媳。与她相比,姐姐的情况要好一点。因为姐姐到夫家时已经9岁,懂事些,也会做事些了。而且夫家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家族其他的人欺侮她。但姐姐也一肚子苦水,她的公公特别凶,经常打她,最严重的一次一烟筒敲到她头顶,头破血流。

姐妹俩相见后马上一起去黄洋蒿草坪寻找自己的妈妈。童养媳小小年纪离开自己的家和亲人,品尝了生活的种种艰辛,母爱是她们最渴望的。尽管在她们的记忆中,母亲把她们紧紧抱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狠狠掰开的情景那么深刻,尽管这个时候,她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已经不需要母亲的庇护了,但她们还是渴望见到自己的母亲,在母亲的跟前尽尽孝。

她们并不怨恨母亲,她们把自己遭受的苦难归结于命不好,世道不好。如果父亲不早早离世,母亲就不会被迫改嫁,她们就不会沦为童养媳。她们能够体谅妈妈的难处,更能理解外公为女儿谋出路的决绝。妈妈在蒿草坪嫁的第二任丈夫也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她怀着身孕又在父亲的操持下又嫁到了木子长湾。在木子生下了蒿草坪丈夫的女儿,与第三任丈夫再没有生育子女。三姐妹关系都很密切。

蒋藕连非常孝顺自己的母亲。每年都要丈夫请人用轿子把母亲接到家里来住上几个月。有时甚至住半年以上。母亲想走动走动了,又请人用轿子把母亲送到洪庄的姐姐家住上一段时间。姐妹俩都很珍惜这份母女感情。每年家里杀了年猪,猪脘心都要留给母亲。一直到1993年母亲去世,让母亲得到了善终。

在婆家饱受欺凌,蒋藕连并不记恨婆婆。婆婆年老体弱的时候,她尽心伺候,送饭送茶,端屎端尿,从不厌烦。她也不记大伯小叔们的仇。大伯谌双开在修柘溪电站时得病离世,留下了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蒋藕连把这个女孩子带到身边,把她养大,体面地嫁出去。小叔家孩子多,生活贫穷,她视侄儿侄女如己出。有一个侄女,基本上是跟着她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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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藕连终生未育,抱养了一个儿子。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含辛茹苦供他上学。儿子也争气,当上了国家干部,娶了贤惠孝顺的老婆,又为老人生了一对健康活泼的孙子女。如今,已经四世同堂的她活成了村里老人们最羡慕的模样。童年时受到苦,生活都化成了甜回报给了她。她的孙辈也个个都是国家工作人员。她衣食无忧,冰箱里总是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零食,八宝粥、方便面、饼干塞满了柜子。可是,她有着现代农村留守老人们共同的困境——孤单。

她的儿子跟我说,当初他的亲生父亲把他送养到文溪时,曾叮嘱过他妈:“我把儿子送给你是为了让你传宗接代,你头一(千万)莫送书,送了书到外面切哒那就打你的招架不到的啊!”这句话让儿子记恨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大半辈子。一直到现在他才深切地体会到父亲的一片苦心。如果自己没有读书,如果自己一辈子生活在农村生活在父母身边,哪怕没有文化,生活困难,哪怕也会跟父母吵嘴斗架闹矛盾,但至少能天天生活在老人的眼皮底下,对他们的照顾肯定要周到很多。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现在农村里年轻一点的老人都进城为子女们当保姆了,因为农村里没有了学校,农村孩子受教育必须要到乡里县里,有钱的便在城里买了房,没房的只能在城里租房。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一些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的老老人。

亲尚在子无暇养,这是当代农村的普遍现象,也是普遍问题。比较而言,书妈算条件好的留守老人。至少,她的吃喝拉撒都能自己料理,就算偶尔有小失误,还是会自己更换衣服。比卧床需要端屎接尿的要好很多。至少,儿子请了保姆照顾她的一日三餐。可是,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对亲情的渴望,还是让人不忍卒读。

有时候我也烦书妈。看到我们回家,她会开心地过来陪我们。但她不安安静静坐着,也不能正正经经地道上几句家常。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细说自己悲惨的身世,鬼鬼怪怪们如何想害她,她如何求他们放过她,反反复复,比祥林嫂还要啰嗦。

她总是问我妈妈要打火机,要烧火,给她一个转眼就不见了,又来要。她还喜欢把我们放在外面的鞋子晾在外面的衣物拿回自己家里,认定是她的。禾场上水缸里的水瓢,我妈妈更换的速度是以天甚至半天计算,也不知道她都拿到哪里去了。

我们做包子包粽子她也要帮忙,这里给你按一下,那里给你抓一手。她的手什么都抓,有时看到地上有狗屎鸡屎她也全捡起来用围裙包着,说是肥料呢。她又没有记性,捡了赶紧施到菜园里也好,她常常不是忘在这里,就是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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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周末,她的儿媳妇回家了,看到厨房里一个塑料袋,装着什么东西,就打开了,结果是一包狗屎,她恶心得一天都没有吃饭。老人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的思维还停留在多年以前,多施肥广积粮的时代。那时的口号是“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从那个艰难的岁月里走过来的书妈,骨子里打下了那个时代的烙印……

但是,书妈再怎么糊涂,她说话从来都不会说不好的话,她的嘴里颠来倒去就是一些赞美词。她赞美我爸爸妈妈,赞美我们兄弟姐妹,赞美我们的孩子。她夸我爸爸妈妈,最好的人。有福享的,谁都当不得你们。她夸我聪明,什么都晓得搞。她指的是打擂茶。她夸我们的孩子,以后要当大官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懂得恭维。

那一天,她坐在我们的阶沿里,直直地看着对面的山。一般情况下,她是会指着山脉回忆她童年受我爷爷关照的往事,或者描述自己与山上的鬼怪战斗的场景,不唠叨半个小时以上不会停下。经常,阶沿里坐了一阶沿的人,她一开始说那些鬼怪,人就阴一个阳一个溜走了,谁都听腻了。一般到最后就剩下我和我妈妈。

那一天,她没有说话,她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对面山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一阵,她收回视线,发现我在看她,脸上立马堆满了笑,那种让我特别心酸的讨好的笑。很时候,她尽管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都只顾忙自己的事,她问我话我也敷衍回答。有闲的时候,我才会跟她说话。她只要我的目光与她对视,就会特别兴奋。

她曾经指着我们家的房子问我:“这个屋你有份的吧?”我点头:“有份的。”

她马上眼睛放光:“那你一路呆在这里不到别处去的吧?”

我说不去的。

她又神秘地问我:“这屋你写了纸的吗?”

我说:“写了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硬要写纸啊,不写纸老弟就把屋全部争去了的。”

那一刻,她真的比一般的人都清楚。

到文溪85年,从抱儿媳妇到书开堂客到书开嫂到书伯娘到书妈到婆,书妈迎来送往了多少人,多少事,眼里见证了多少时代变迁,她已经无法再用语言来细叙给大家听。她穿着天蓝色满胸襟外套领口露出洁白领子的高光时刻,成为我最深的记忆,也成为她一次次在我们家里搞破坏我都能心平气和原谅她的原因。因为,她今天的样子,就是我们明天的模样。我们今天对她的包容与尊重,便是对年迈的自己的怜悯。

她的小重生子满百天,儿子在县城办了酒席。没有告诉她。我把他儿子拍的小孙子的照片翻给我爸爸看时,书妈就坐在我旁边,她眼睛一亮,马上站起来说:“像是我屋里那个人一样。”我惊讶得张大了嘴,继而,眼睛酸涩。

+ 后记 +

2021年4月23日(农历三月十二)周五,在县城帮弟弟妹妹带孩子的妈妈晚上回了老家。没看到书妈过来很奇怪。因为以前只要我妈妈一回家她就会到我们这边来前前后后不离不弃地跟着妈妈东拉西扯的。爸爸说她白天因为保姆要给她洗脸很生气,还扬言要撞死,劝了她一阵,她才在保姆的拉扯下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保姆跟我妈妈说老人家不能动了,夜里扶她上厕所要靠自己的力气端着她,一晚上好多次,她累得要命。

周六下午,儿子媳妇回家了。把书妈接到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医生要他们把人接回家,准备后事。原来的保姆身体瘦小,无法搬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书妈的身体,儿子媳妇只好通过保姆公司请了一个年轻一点的保姆。

6月21日晚上七点,书妈在家里仙逝。享年91岁。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为她送了终。真正的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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