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含算命免费一大早摔碎调羹的词条

频道:八字 日期: 浏览:2
算命免费一大早摔碎调羹

本故事已由作者:君子端方,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久未开启的殿门洞开半扇,冷风涌入的同时,看守清凉殿的内侍纷纷向一队宫娥簇拥着前来的尊贵少女垂首屈膝,日光将她衣裙上的金线照得闪闪发亮,不禁让人想起了她的封号——

明光。

陛下的第二女,太子萧恪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她独自进入了清凉殿,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幽禁着后宫中另外一位尊贵的女人,陈皇后仅着中衣,坐在临窗的妆台前,怔怔地发呆,长发里掺了雪色。

“母后。”明光低喊了一声,上前扶住陈皇后的肩头。感受到单衣下覆盖着的瘦削,明光叹道,“您何必自苦?”

陈皇后从铜镜中看向站在身后的女儿,光阴如流水一般泻过,昔日的婴儿已经出落成明媚的少女。

她有些恍惚,明光只比太子小两岁,她一心扑在太子身上,明光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乳母。如今沦落到这地步,惊觉自己实在慢待女儿。

可她到底燃起了些希望,问女儿:“太子如何,可曾向陛下替我求情?”

明光垂下头去,道:“当日父皇将您打入冷宫,皇兄是苦求的了。惹得父皇大怒,还是皇祖母出面斡旋,父皇怒气才得以稍减。如今我能进来瞧您一眼,已是父皇额外的恩旨了。”

陈皇后脸色更加难堪:“我们夫妻多年,他竟如此不给我留颜面。”

明光看着喃喃低语的母后,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母后说出什么犯禁的话,狠心劝道:“您已失圣心,求您看在兄长和我的份上,切莫多生事端。您珍重身体,若皇兄顺利即位,或许您还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陈皇后忽然笑起来,大睁着眼睛:“我又何曾得到过圣心,我生下你兄妹二人后,他来我宫里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打量我不知道么,万乘之尊的天子居然觊觎弟媳!”

日光将空中飞舞的灰尘照得明白,明光耳中嗡的一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母后慎言!”

她回过神来,紧紧捏住陈皇后的手,掌心里多了细密冷汗:“您不要命了么,皇兄的前程您也不在乎了?雷霆之怒难以想象,您千万想清楚这种话的分量。明光只当没有听过。”

陈皇后浑身一震,终是点了点头。

因着这场插曲,明光无心久留,略坐了会便离开清凉殿,沿着曲折蜿蜒的长廊回宫。凛冽北风吹拂起她的披帛与衣衫,也送来了熟悉的声音:“明光,这是去哪啊?”

不远处,姑母乐温长公主正带着女儿向自己款款走来。

明光心下一惊,又想起了适才母后所说的觊觎弟媳之事。纵然姑母面上笑意吟吟,她一颗心依然提到了嗓子眼。

“回禀姑母,明光正准备回殿。”

乐温长公主看了看她来时的方向,笑意清浅了些。与母亲相伴的杨幼梨则亲热问她:“表姐,如今天冷,虢国公家的二娘子举办了消寒宴,您想去吗?”

虢国公素得父皇宠信,虢国公夫人与太后份属同宗。这样的宴会,是需要一去的。她低眉,声音柔和:“到时让车驾先去长公主府,咱们可以一起。”

杨幼梨应了下来。

2

为着虢国公家的消寒宴,午膳刚过,明光便命人梳妆。

她的乳母秋华妈妈守在一旁,敦促着侍女打起精神,莫扯痛公主的头皮。明光不喜她的做派,道:“你去午歇罢,在这里待着,教人怪紧张的。”

秋华妈妈奉上盏牛乳茶,不赞同似地看着主子:“您虽难得出宫,但也不必如此着急。该好生歇息一阵,再精心装扮出宫才是。如此时间正合适,最能显现出您的尊贵来。”

明光笑笑,并不将她的话听在心里。待金冠戴好,明光起身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车驾逶迤,经由玄武门向尚善坊内的长公主府而去。

虢国公府的消寒宴上贵女云集。明光坐在东侧席上,与表妹杨幼梨及东道主宋轻枫坐在一处。几人并肩挨着,各自衣衫上的香气更加浓郁了些。

明光正听宋轻枫说起最近京都的趣事,不经意间侧目,见那离门口最近的地方独坐了位着月白衫子、梳堕马髻的小娘子,吃糕点正吃得兴起,明光瞧着脸生,顺口问道:“坐在那儿的是哪家的?”

宋轻枫盈盈一笑,低声向她介绍:“那是负责征南蛮的行军司马王勤的小妹,单名镜。”

听她提起征南蛮之事,明光心漏跳一拍,有意作好奇姿态:“我朝征南蛮的军队已出发半年有余,不知战况如何?”

宋轻枫微笑着道:“想必行军司马会有家信传来,您不妨问问王镜。”

她起身去请人过来。

那王镜一双眼睛水雾迷蒙,猝不及防之下被叫了过来,有些呆呆的,粉腮上还有糕点余末。明光唇角微弯,亲自递了帕子给她,要她擦拭后方问道:“天愈发冷了,你兄长他们在南蛮那如何?常听人说,南蛮性情凶猛,披发纹身。”

王镜长睫忽闪,衬得瞳仁更黑亮了些:“兄长他们一切都好,只是饮食不太习惯。好在战事将毕,南蛮军队节节败退,大概明年春天,兄长与小宋将军就能返京了。”

镌刻在心中的男人被人提起,明光的目光更柔软几分。

她手腕轻抬,将一杯西域贡来的葡萄酒送至唇边。婴儿手臂粗的金钏顺势滑下,炫目的颜色瞬间点亮王镜双眸,而明光浑然不觉。

在宾客云集的盛宴里,她的思绪已然飘到了南国征战的宋岭身上。宋岭是征南蛮的主将,是岭南节度使宋还恩的义子,此前的官职则是太子东宫的左卫率。

明光就是在东宫与宋岭相遇的。

那一天起了疾风,明光的帕子误脱了手,在宫娥的惊呼声里,由长林门内出来的宋岭以剑鞘钩住了在烟尘中愈飞愈高的丝帕。

他沉默着将剑鞘送给宫娥,自始至终,不曾抬头直视明光一眼,双手不曾触丝帕一下。

后来明光知道了他的身份与姓名,往东宫去时,经过长林门,总能看见身着铠甲、腰佩银剑的宋岭。他身形高大,浓眉下凤眼熠熠生辉,眸光锐利,胜过空中捕捉猎物之鹰隼。

明光喜欢这样的男人,像屹立于天地之间的巍峨高山,风雨不侵,岁月不改。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亦没有什么能让他折腰。

3

除夕将至时,明光从入宫饮宴的杨幼梨口中听到一桩奇事,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王镜离家出走。

明光不禁柳眉微蹙:“这是为何?”

杨幼梨低叹:“人生莫作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王家还未分家,她父母早逝,家中事务俱由叔父做主。听人说,王镜叔父要将她许给鄱阳王作续弦。”

鄱阳王是太宗最小的儿子,陛下的叔父。明光对这位叔祖的事迹也有所耳闻,早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偏偏性情暴戾,此前两任鄱阳王妃,花朵一样的人物,俱折在他手里。正因为此,皇祖母迟迟不肯为鄱阳王指下新的婚事来。

王镜的叔父将侄女嫁予鄱阳王,无异于羊入虎口。

明光亦轻叹:“她兄长远在战场,对妹妹的婚事只怕鞭长莫及。”她与杨幼梨俱是皇家之人,不好评议长辈,各自面容上却都流露出怅然来。

天大地大,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娘子能否在外面存活?即使侥幸活了下来,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王镜名声已毁,恐怕很难议亲。

杨幼梨在明光殿里直待到傍晚,她走后不久,太子萧恪前来。

明光忙起身相迎。萧恪早早被抱离皇后身边,一应起居均由乳母桃实妈妈照顾,偶尔过来面上也是淡淡的,二人虽是兄妹,却有些疏远,甚至不如杨幼梨亲厚。

明光亲自斟茶,瞧着他脸色,小心问道:“皇兄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萧恪扬手,伺候的人鱼贯而出。

他凝重的神色让明光不由心慌,已下意识地紧攥住了手中丝帕。萧恪望着烛火之下的妹妹,肤光胜雪,轮廓却赫然是母后模样:“明光,你已长大成人,是时候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了。”

明光大感意外,但很快觉察出不对。自己及笄不过两月,国朝公主素来尊贵,及笄之后往往要过数年才会许婚,姑母乐温长公主即是如此,为何到自己这里,却让日期提前?

她不解问道:“皇兄,你尚未娶妻,我身为妹妹,怎能越过你去?”

萧恪目光似有万钧之重:“你我不同,我是男子。”他的眼神染上悲凉意,刹那间,明光忽然明了。

皇兄与她在婚事上最大的区别就是,身为女子的自己会因守孝而无法嫁人,而皇兄是储君,日后娶妻不必以此为限。父皇身体还算康健,能让她为之守丧的,只能是幽居在清凉殿的母后。

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那对肖似陈皇后的眼睛中迅速浮起水雾,望着兄长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明光上前揪住萧恪衣襟,这些时日因母后被打入冷宫而产生的所有情绪终于爆发:“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母后她犯了什么错,打入冷宫还不够,还要处死!”

萧恪沉默,明光继续质问:“母后身边的宫人一夕之间全部被处死,当日姑母匆匆进宫,此事是否与她有关?”

她的话里带了哭腔,终是隐忍不住,泪如雨下。

萧恪拥住妹妹。血缘是这世上最神奇的羁绊,在这一刻,他们都为给予他们生命的女人而情真意切地悲伤。无论在他人眼中,这个女人是多么庸俗、愚笨、心胸狭窄。

明光的眼泪没入兄长衣袍上的金织盘龙里,男人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多年来,母后屡屡犯忌,早已失去父皇欢心。父皇无法容忍后宫干政,更何况,还有陈家从中挑唆。最紧要的是,父皇的身体并没有外表那样康健。”

明光含泪仰头,她的皇兄道破最后一句真相:“父皇不会将母后留给我,让她成为天子必须要敬服,否则就是有悖人伦的皇太后。”

说到底,是皇权要取陈后性命。

萧恪知道妹妹对母后充满孺慕之情,硬下心肠道:“父皇为你择了几户人家,性情品格都是靠得住的,你从中选一个。依父皇的意思,开春就要修建公主府。”

明光沉默着从兄长怀里退出。眼泪成了断线珍珠,沿腮落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低首,语气愈发悲伤:“我有想嫁的人了,是宋岭。”

居然是宋岭。

萧恪已蹙起眉来:“宋岭起自寒族,身份低微,如何配得上你?更何况他是武将,日后带兵打仗,沙场上刀剑无眼,如果他死了,或者成了残废,那你如何自处?”

明光说:“我不知道,我只是喜欢他。”

她反问萧恪:“难道就从没有哪个女子,教你一见她就欢喜,只要能与她一起,哪怕是静静看着她,都觉得愉悦幸福吗?”

殿内倏忽静得只剩呼吸声。

明光说:“我对宋岭就是如此。从前他还在东宫时,我常远远看他。他像是一棵树,我也愿意站立成一棵树陪着他。”

萧恪冷声:“你喜欢宋岭,那宋岭对你如何?你怎知他没有心仪的女子?”

明光唇角绽出苦笑来:“我是嫡出公主,身份高贵,只要父皇肯下旨,难道宋岭还会抗旨不遵吗?”她紧紧攥着手,抬起湿漉漉的长睫望着兄长,这样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萧恪久久无言,当夜,他与妹妹一同前往父皇所居的太极宫。

国朝尊贵的太子成为守门者,立于烈烈寒风中。而太极宫内,在无数烛火的辉映下,明光交叠双手,俯身长跪不起。

4

盛夏蝉鸣之时,宋岭得胜归来。这场原本该在春日结束的战争因为南蛮王绝境之下的疯狂反扑而延缓进度,行军司马王勤亦在南蛮人凶猛的进攻下被流矢射中,当场毙命。

明灿灿的日光洒在宋岭银甲之上,亦热烈地照耀着他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缟素、扶灵回京的王镜。她的勇气与毅力让她穿越大半国土,前往南疆寻求兄长的庇护,却亲眼见证了兄长的死亡。

朝廷按照习惯,赠了王勤谥号,为其风光大葬,甚至还赐下官爵,但赏赐的官爵倒让王勤的堂弟得了去。可叹王勤血染沙场,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庆祝凯旋的宴会于东宫举办,夜幕低垂时,宋岭入宫。长林门处站着等候良久的明光。晚风拂起天水碧的裙角,她立在那里,清新淡雅似一株新竹。

宋岭瞧见明光,未及解剑,先行了礼。

明光脸烫得厉害,轻轻摆手,腕上玉镯随之一动:“宋将军有功于社稷,不必多礼。”她面色酡红,一举一动尽显女子的鲜妍明媚,“时候不早了,宋将军还是先进去。莫误了时辰。”

她又忽地咬住唇,声音放得很低:“你这次很好,父皇一定会重重赏赐你。”

宋岭眼中波澜顿起,他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由暗暗思索起明光公主的语意来。明光说罢,便从他身边走过,走得那样急,裙摆即如流水一般漾开。

东宫的宴会食桌上布满了御厨精心烹调好的美食,太子萧恪却夹起一块茯苓糕,示意宋岭一尝:“此乃桃实妈妈所做,是她家乡的风味,宁心安神,对身体大有裨益。”

宋岭缓缓咀嚼着,熟悉的香甜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他面无表情地向萧恪点头:“好味道。”

太子笑笑,状似随意道:“我那日听人讲,宋将军尚未娶妻。如今南蛮已定,是该考虑婚姻之事了。可有心仪的小娘子?”

宋岭不由看向萧恪,后者意味深长的视线同他交汇,宋岭出声:“王勤临终遗言,要我照顾好他妹妹。如今王镜正处孝中,待——”

他的话尚未说完,已被萧恪截断:“这个容易,明日我向父皇上一道折子,替她请个县主的封号如何?再替她寻一门好亲事,总要她风风光光地嫁人就是了。”

宋岭终于变了神情,执筷的手愈发用力:“殿下!”

他们都清楚,王勤说的照顾并非是指钱帛,而是将妹妹许给了自己。

萧恪目光幽深,不与宋岭多说,只劝他继续用饭:“宋岭,再吃一块茯苓糕。除了我的东宫,别处再找不见这样的手艺。”

茯苓糕,又是茯苓糕。

灯火将宋岭的身影映照在墙上,几乎没有人发觉,这位年轻的将军那一刹被点燃又强自按压下的愤怒与悲伤。

翌日,陛下颁下旨意,征南将军宋岭选尚明光公主萧娉,拜驸马都尉,原有官职,一应保留。

5

更始十三年八月,陛下更年号为乾元。九月,在一片桂子飘香里,明光出嫁。

晨光熹微,明光长睫微颤,自榻上转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身旁的位置空空荡荡,昨夜里相拥过的男人,早早起了身去院中练武。军队生活让宋岭保持了良好的习惯。

侍女问:“公主,可要梳洗吗?”

她嗯了一声,由着人扶起,以素帕洁面。不需吩咐,梳头侍女已拿起玉梳为她通发,熟练地挽起如今京都中最流行的妇人发髻来。

明光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免有些恍惚。她真的如愿嫁给了宋岭。

那时在父皇的太极宫里,她哭着向父皇说:“明光从未求过您什么,只求您这一次,让我嫁给宋岭。我不想嫁给别人,抱憾终生。”

这固然是她提前想好的打动父皇的做派,但那一刻,也的的确确是掺杂真心。

明光忽地倒吸一口冷气。

为她梳头的侍女急忙跪倒在地:“奴婢失手,请公主饶命。”梳齿之上,几根青丝异常显眼。

她的话被掀帘进来的红雀听了个正着。她柳腰一旋,人冲上前去,重重打了那梳头的婢子一记耳光:“公主千金贵体,你胆敢不精心!”

明光自镜中睨了红雀一眼,道:“我还没有说话,你倒先动起手来了。”

红雀正色:“上次她扯了您的头发,您偏说她手艺好,连句重话都没说。这次又犯,如此没轻没重的,趁早打发别处去。”

红雀是内侍省早早拨到公主府的宫人,貌美精明,原是管着厨房,谁知明光大婚的第二天就同秋华妈妈打作一团,闹得人仰马翻。

明光问起她时,她捋一捋额前乱发,柳眉倒竖:“公主府里自然是公主为尊,您还没用的膳食,她抢在您前头挑挑拣拣,奴婢自然不能纵着她。”

明光素来是柔顺的,但她偏偏喜欢红雀这爆碳一样的性子,宁折不弯,不管后路如何,也要自己痛快再说,故将人调来近身伺候。

那梳头的婢女哀哀哭泣着,又被红雀狠狠瞪一眼:“还不下去,一早就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婢女捂着脸起身,行至廊下正巧遇上练武归来的宋岭。宋岭进来后,红雀立时带人行礼,问道:“公主,驸马,是否现在传膳?”

明光微微点头。

等布完膳,红雀自领着人退下。房间内于是只剩下明光与宋岭二人。

宋岭问:“才进来时,我见婢女脸上有伤,可是你打的?”

明光不防他问起这个,有些好笑:“倒不是我,是红雀。红雀气她扯掉了我的头发。”

宋岭望向她松松挽起的发髻,青丝乌黑幽亮,富有光泽。他缓缓搅着调羹,低声道:“训几句就是了,奴婢也是爹生娘养的。”

明光眸光一闪,起身绕到宋岭背后,轻轻将脸贴了上去,柔声道:“下次再不这样了。我也是一时着恼,才纵了红雀。”她撒娇,“她扯我的头发可疼了。”

宋岭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滋味,唇角僵硬地弯了弯,抬手拍了拍明光的小臂。

他道:“自今日起,我就要去京郊大营点卯了。营地事多,我恐怕不能日日回来。”

话音刚落,宋岭只觉身上一轻,明光已经悠悠站起身来,笑道:“知道了,你且放心去当差,家中一应事务有我。我备下了礼物及果品,走的时候,教红雀派人押车随你一道去,赠送上峰下属。”

见宋岭定定地看着自己,明光轻笑:“瞧我做什么,没有想到我这般细致妥帖,说的话同一位贤良妻子所讲的没什么两样?”

她面上起了红云:“宋岭,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尚主是你这一生做过最不会后悔的决定。”

6

滴水成冰的冬日,衣裙厚重依旧难掩女子微凸的小腹。

明光怀孕了。

眼下,她正坐在肩舆上,由宫人抬着向岑太后殿里去。天色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雪。于是宫人行得更快了。

地暖让偌大的宫殿暖意融融,翟太后高居凤位之上,道:“听说你有孕,我让王司工带了四司的人过来,瞧瞧还缺什么,让她们给你补上。”

明光屈膝行礼:“多谢皇祖母照拂。”

翟太后与陈皇后多年来关系不睦众人皆知,明光对这位祖母颇为敬畏,免不了小心应对。不过略坐了会,翟太后便说:“你难得入宫,去清凉殿走一趟罢。”

明光勉强一笑:“皇祖母——”

翟太后面色柔和了些:“去吧,我这把老骨头有人陪。”

待明光离去,侍立一旁的王司工向太后道:“您的性情愈加宽容了。”

翟太后已闭上了眼,低声道:“窈絮,我老了。”她抬起手,轻轻摁了摁眼尾的纹路。这里是什么时候添上第一条细纹的,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她吩咐王司工:“……葬服还是按着金缕衣的来,陈氏最重皇后的名分,那就给她留着这个名分。快些赶出来,若有什么,也用得上。”

太后宫里极暖,清凉殿里却是寒意逼人。

明光一入殿就打了个寒战,随她进来的红雀忙不迭地命人添碳熏香,陈皇后却在榻上坐着,目光痴痴地望着女儿的小腹。

明光眼底一酸:“母后,我来了。”

陈皇后沙哑着嗓子,问女儿:“你有了身孕,是不是?”

明光捂住小腹,只听陈皇后喃喃道:“若你当时能嫁给陈家,那这孩子——”

明光瞬间涨红了脸色,胸膛因愤怒不住起伏:“又是陈家,难道陈家是什么好去处吗?打从我记事起,您就想着要我嫁回陈家,用一个嫡公主来光耀陈家门楣,您为陈家尽心尽力,他们又为您做了什么?若不是陈家的挑唆生事,您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吗!”

陈皇后睁大了眼,嘴唇不住颤动:“你……”

望着老态尽显的母后,明光再狠不下心来,她快步走上前,握住母后的手:“您不要再惦记陈家了,您想想皇兄,想想我。好好保重身体,等待皇兄……”

当日萧恪已将话说得明白,明光深知,母后绝无出冷宫之可能,如今保得性命已是万幸。但她不能不给母后留个念想,否则冷宫长日漫漫,无论如何也熬不下去。

陈皇后眼神亮了些,有了些母亲样子,问道:“太子近日如何,驸马待你可好?”

明光道:“皇兄一切都好,驸马待我也好,您放心就是。”

陈皇后道:“你是公主,他是驸马,凡事都比他高一头,切莫委屈自己。你是第一胎,万事总要小心些,伤了身子,再坐胎就难了。吃用上要秋华上心些。”

她还不知道秋华妈妈已遭女儿厌弃,明光听罢只点点头,并不揭破。

明光是下午回的府邸,日落时,身子觉出不对,小腹一侧疼得厉害。她担忧腹中胎儿,又急又慌。

太医急忙过府,红雀又命人向京郊大营宋岭处传信。

好在是虚惊一场,太医把了脉,断出是寒气入体,动了胎气,要她在床上静心养胎数日。那安胎药熬好时,宋岭快马回来了。铠甲来不及解,先去瞧明光。明光斜倚在榻上,抬眼看见宋岭就红了眼眶。

她靠近他怀里,小声道:“适才我真害怕。”在爱人怀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

7

这一日,红雀急匆匆进来,先瞧一瞧明光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咬牙道:“主子,奴婢与您说件事,无论如何,您得保重身体。”

明光心漏掉一拍:“可是母后有事?”

但她转念即意识到不对,若是母后出事,红雀如何比自己先知道。只听红雀说:“公主府门前来了个婆子,要求见驸马。”

明光气她说得含糊,面色微沉:“红雀,你连话都传不明白了么?”

红雀忙跪倒在地:“那婆子自称是舞阳县主身边的人,无论如何要见到驸马,说是舞阳县主不行了……”

舞阳县主不就是王镜?她的事明光早有耳闻,为了不嫁给鄱阳王,王镜只身前往南疆,眼见王勤身死。父皇将她封为舞阳县主,又指了位新科进士,只等守孝一毕,便要完婚。如何又与宋岭扯上关系?

明光低喝:“还有什么,快说!”

红雀仰起头来看她,一张脸上尽是惊疑:“那婆子说舞阳县主难产,眼看着就不行了,驸马,驸马已经随着那婆子走了!”

明光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待眼前黑雾散去,她扶着肚子,冷声吩咐道:“更衣,命人备车马!”

女人的叫喊声已在玉慈观里断断续续地响了近一个时辰,明光带人赶到时,血水正一盆盆从内室里端出。宋岭沉默着站在院子里,脚下是未化的积雪。

明光唤了一声宋岭的名字。

宋岭回首,似乎已料定她会跟来,他避开了明光的眼神,转向红雀:“照顾好你主子。”

明光心头涌上失望,她从红雀那里抽出手来,撑着腰身,一步步走向宋岭。

她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有无数个问题想知道,最后问出口的只有一个:“王镜的孩子,是你的吗?”

宋岭没有说话。

在明光眼中,沉默已经是回答了。

一记耳光打在他的左脸上,他面色不改,点漆似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明光:“我会给你个交代。”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明光含泪冷笑:“宋岭,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是我瞧上了你,你才有今天的地位。你竟敢如此待我,与别的女人珠胎暗结!”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口不择言,最熟悉你的人是枕边人,伤你至深的同样是枕边人。他们最懂得,用什么样的刀才能精准戳入你的软肋。

宋岭眼中情绪转瞬即逝,他捏紧拳:“是皇家的狗如何,敢问公主,天下众人,有谁不是皇家的狗?”

宋岭想起了他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宋岭就知道自己与旁人不一样。他没有高贵的门第,没有完整的家庭。他与母亲总要隔很长的时间才能相见,母亲穿的同样是绫罗绸缎,身上亦有好闻的香气。

可是他知道,母亲身上的一切,都是“赏”的,母亲居于深宫,却并非妃嫔,而是伺候主子的奴婢,她侍奉过昔日的魏王妃,抚育过已长大成人的太子。

年幼时,主子们用他的性命前程以保证母亲的忠心;长大后,主子们又用母亲的性命辖制他这条已经会咬人的狗。

他是皇家的狗,母亲也是皇家的狗,内室的王镜同样也是。

皇家的一句话可以颠覆他们的人生,但从来没人问过他们,是否心甘情愿。

内室里响起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稳婆奔出来,双手上犹有血污,向着宋岭呼唤道:“大喜,大喜,母子平安,夫人这胎真是好险!”

宋岭身后猛地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只听得红雀惊叫:“公主!!!”

他回头,明光已摔倒在地,羊水打湿了裙子。

8

怀胎不足九个月,明光难产了。

她嘴里死死咬着布条,为王镜接生过的稳婆此刻摁着她的肚子,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公主,您用力啊!”

如果说她为王镜接生时还存了卖弄手艺的嫌疑,此刻顾忌明光身份,早拿出了看家本事,生怕一个不好,赔了身家性命进去。

明光在产房里待了一天一夜,黎明将至时,稳婆捧着个锦被裹着的婴儿出来了。她面色灰败,嘴唇嗫嚅着。只消一眼,立于院中的宋岭就明白了。他心中泛起细密的痛意来,问:“公主怎么样?”

稳婆说:“公主还在昏睡,由红雀姑娘陪着。她是早产,胎位又不正,这孩子……”她颤抖着手,将锦被裹着的婴儿送到宋岭面前,“您来看。”

锦被的一角被掀起,又迅速落下。

饶是宋岭在沙场上见惯生死,但见到婴儿的一刹依然忍不住心生寒意。婴儿面色漆黑,一只手是肉团,张开的嘴里还长有白衣森森的牙齿。

他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沉下脸来叮嘱稳婆:“公主醒来时,不要告诉她婴儿的样子。”

宋岭怀抱婴儿出门,策马向京郊大营奔去。

……

王镜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明光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注意到这点。此刻她抱着刚生下不久的孩子,跪在明光的面前,明光依然在看她的那双眼睛。

多可笑。两人为同一个男人产子,王镜的孩子活了,自己的孩子却死了。明光吃力地扯了扯嘴角,抬手拭向腮边,以为会摸到眼泪,却并没有。她的眼泪在知道自己诞下死婴那一霎已经干涸了。

公主强纳帅将军做驸马,怀胎9月没了孩子,她才知错得离谱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后。母后是否曾对父皇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期许,是否也在别的女人为父皇生下子嗣时不甘怨怼。

许多记忆呼的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起,雷雨夜里与母后一同躺在贵妃榻上,闪电撕裂夜空,她说:“母后我怕。”母后则咬着牙,推开她,以愤怒的神色望向那被重檐与夜色遮挡住的宫殿,“狐媚子,陛下被狐媚子迷了心智。”

明光问:“父皇给了你封号,给你赐了婚,为什么还要与宋岭搅在一起?”

王镜低垂着脸:“公主,您是早产,我是足月。”

一旁的红雀反应过来,向王镜面上劈手就是一耳光:“你放肆!”王镜怀中的婴儿受到惊吓,哭得更厉害了些。

王镜拍了拍孩子,青丝散乱,直视着明光:“封号、赐婚,不过是你抢婚一事的补偿。我不愿意要这样的补偿。公主,如果说先来后到,那么也是我先来,你后到。我兄长临死之前将我许给宋岭,此事乃军营众人亲眼所见。是你抢夺了宋岭。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搅在你们中间,而是你拆散了我们。”

明光忽然发现自己错看了王镜。一个敢于离家出走,千里寻兄的女子,怎么可能只会哭哭啼啼,依附于男人。

她深深看一眼王镜:“是么?宋岭也是这样想的吗?”随即吩咐红雀,“你将孩子抱下去,我与王镜有话要单独说。”

王镜眸光惊疑,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交出了孩子。

明光道:“同我讲讲吧,讲讲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宋岭去瞧了你几次,你又是怎么瞒住旁人你有身孕的,怎么来的这玉慈观?还有,你又是怎么决定要在生产时将事情捅破,”她冷讥,“如今我也是生产过一遭的人了,你昨日的表演,几分真、几分假,我最清楚不过。再不济,稳婆还在外面守着呢。”

王镜神情变了变:“是,我是故意做出难产的样子,命人大张旗鼓地去公主府找宋岭。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找他难道不应该吗?”

明光道:“自然是应该。”她抓起手旁的瓷枕摔在地上,瓷枕应声而碎,低喝道:“你找宋岭,我不信你没有别的法子。你雇人教人在府门前大闹,有意将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是不是!你根本就是想要我盛怒之下早产,是不是?”

王镜跪在地上,并不认这条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丧子之痛,尽管朝王镜身上发泄,但稚子无辜——”

她忽然顿住,歪了歪头,面上渐渐添上惊惧之色。适才还在大哭的孩子,为何一点也听不见哭声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明光,用力撑地站起身来,拖着疲累的身体向外跑去。

很快,院中响起了女人凄厉的哭声。

这哭声让明光心头一颤,红雀背着光,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手湿淋淋的,笔直跪下,即使正跪在碎瓷片上依然面不改色:“禀告公主,王镜生子一事若传了出去,您与驸马颜面无存,是以奴婢自作主张,向那接生的稳婆与婴儿实施了贴加官之刑。”

“贴加官?”

“是。您不能做的,我来。”

明光心下生寒:“红雀,那是两条人命。”

红雀说:“您是红雀的主子,红雀只知效忠主子,为主子筹谋,别的红雀不想管,也管不了。”

9

王镜与宋岭的事到底还是没有瞒住。民间流言四起,直指明光仗着公主权势,夺人夫婿,残害稚子。陛下与太后也召明光入宫询问此事。

明光只说,自己身子骨差,孩子落地就死了。而王镜那边,新科进士或许也听到了风言风语,寻了个由头请旨退婚。

瞧着父皇难看的脸色,她心中竟然涌起报复性的快意。

从红雀口中,她知道,宋岭命人护送王镜前往南疆,南疆天气晴暖,正适合身体休养。昔日算得上恩爱的两人,到底因此事生了嫌隙。

……

立春那日,陛下颁布旨意,命宋岭领军驻扎西北。

临行时,宋岭来寻明光。红雀出来,传明光旨意,说:“公主谁也不见。”她站在廊下,红衫耀眼夺目,两道眉毛高高扬起,将一个讨嫌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

宋岭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自背上摘下弓矢来。

满弓——

红雀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正在做什么,惊叫道:“公主,公主救命!驸马要杀了我。”红雀转身,一支箭射入她的后肩,教她摔倒在石阶上。

宋岭眼眸轻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他再次举起弓箭,这一次,瞄准红雀的脖颈。

第二次满弓——

在红雀的哀嚎里,明光急急出现。她难以置信,问宋岭道:“你要杀了红雀,为你和王镜的孩子报仇?”

红雀在石阶上蹭来蹭去,抬手抓住明光的裙摆:“公主救我!”

话音刚落,长箭已穿透她的咽喉。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真的要丧命。随即头一歪,没了气息。

风吹起明光的裙角,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惊讶于自己曾将他视为山陵一样的存在。她呆呆地立在那里,而宋岭第一次直呼明光的名字:“萧娉,我们的孩子并非是难产致死,他在你腹中的时候已经沾染上毒素,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长大成人的可能。最有机会向你下手的,就是贴身照顾的红雀。”

明光咬着牙,瞪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宋岭又说:“王镜失子,心智错乱,等她在南疆养好身体,我会带着她与你对质的。但,那无辜的孩子的确不是我的,只是我当日尚主,到底是有负于王勤王镜兄妹。”

言讫,他决然转身。

行出几步后又忽然顿住,语气低沉:“萧娉,此番我去西北,归来时,一定将真相原原本本地递到你面前。”

明光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无数思绪结成乱麻。她很想叫住宋岭,好好问一问,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能在宋岭身影消失于视野之时,蹲下身子,与睁着眼的红雀对视。

她第一次见到死人,第一次觉察到死亡原来是如此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明光伸手抚上红雀的眼睛,尸身犹有温热。许久之后,她向尸体说道:“红雀,向我孩子下手的人,真的是你吗?你背后站着的,又是谁呢?”

起风了,风掠过她无悲无喜的面容,这一刻,没有灵魂的明光比任何时候,都要像一位公主,泥塑一样的公主。

10

尾声。

很多年后,明光成为了长公主,又成为了大长公主,此生历经四位帝王执政。在她弥留之际,膝下儿孙乌压压跪了一堂。

不知哪里传来的宫调悠悠响着,过往的岁月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回闪,她看见了逝去的亲人,母后、皇祖母、父皇、皇兄……

她的眼光有些涣散,无力的手向虚空中试图抓着什么。平日里最受宠爱的重孙傍在床边,奶声奶气地问:“老祖宗,您要拿什么,我给您拿。”

明光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我与宋岭,合葬。”

房内顿时响起哭声,明光在这哭声里,念起了十年前过世的宋岭。他是个不解风情、沉默寡言的武人,他曾允诺过,要替她查明真相,找出害死他们第一个孩子的人,却失约了。如果不是皇兄登基后强命她前往西北,在点滴岁月中渐渐愈合伤痕,他们这一生都会是死结。

真相姗姗来迟,好在他们醒悟的还不算晚。

其实,她也有一个秘密,那秘密就是,她知道宋岭的秘密。什么朔方节度使、什么宋还恩的义子,那都是后来的虚名,宋岭的出身来历,在她求父皇降旨赐婚的那夜,就清楚了。宋岭的母亲是皇兄的乳母桃实妈妈,昔年她还是照顾魏王妃的婢女,是岑太后面前得用的人。

她与宋岭的第一个孩子是魏王命江湖人士解难菩萨毒害的。

纵使魏王手眼通天,明光依然不认为,他能提前预判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兄此生不会娶亲生子,从而对自己的胎儿下手,只为了给他的孩子铺路。毕竟,宗室中除了魏王一系,总还有别人。

魏王妃嫁给魏王后始终无孕,其中是否有岑太后与桃实妈妈的手笔,明光不得而知,但除此之外,她也的确想不到“一报还一报”以外的其他可能。

上一代人曾做过的错事,最终报应在她与宋岭的第一个孩子身上。

明光的鼻子微微动了动,仿佛又闻见了乾元元年的桂花香气。那时丹桂十里,车马浩浩荡荡,潮水一般送她出嫁。

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岁月,身旁伴着的是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这一生,爱过,恨过,怨过,释然过,终于走至生命的结局。孩子,我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地下冷得厉害是吗?你已见到了你的父亲,现在,你的母亲也要来寻你了。

女人苍老的手垂下,这一刻,彻底没了呼吸。(原标题:《明光公主》)

点击屏幕右上【关注】按钮,第一时间看更多精彩故事。

(此处已添加小程序,请到今日头条客户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