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亚新年的三组影像,它们分别拍摄于1950年、1976年、2000年。这些影像足足横跨半个世纪,分别来自不同时空、不同国度,甚至不同信仰,但只要提到“过年”,相同的永远是那份欢天喜地,那份朝气蓬勃。
1950·昆明朝圣路
摄影:约翰·古特曼 JOHN GUTMANN
新春佳节是对于中国人而言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在享受现代生活提供的各种便利条件的同时,我们也还会保留一些传统的习俗。1950年的云南昆明,有一批虔诚的香客,曾徒步前往昆明市郊山顶的佛寺,用这种方式来庆祝春节。在朝圣的途中,身体上的劳累远不能与身心净化和精神升华所带来的满足相比。
双脚酸痛的香客们,有的抱着孩子,徒步前往昆明市郊山顶的佛寺,用这种方式来庆祝春节。半个多世纪前的战争时期,美军卡车和运输飞机沿滇缅公路和“驼峰航线”进入昆明,对中方实施援助。
在泥泞中交易的昆明市场里,一个女孩用巨额钞票购物。
国民政府财政崩溃导致云南省遭取缔的银币重新开始流通。昆明人用百万元一张的钞票折成纸扇,以3美分一个的价钱出售。
庙宇香火如山中雾气般缭绕
许多人全家动员参与长达数日的徒步。香客中有许多来自海拔一千多米的昆明,他们来到更高处的山顶,一览壮美景色。下方远处,朝圣之路在土地上蜿蜒。
老僧敲击铜钵,召集僧众诵经。
中国大多数寺庙都建在山上,以抚慰山中盘旋的龙王,因此农业是由僧人们“掌管”。这个铜碗用来收集冥币,烧给天上神灵。
佛香扎成刺猬的样子,放在路边售卖。
图片右上角,手指做出的冥想手势代表一位圣人。佛教艺术中有多种手势,每个都具有自己的名称。许多宗教中都把手视为神圣的象征。
年轻僧侣正挑选佛香准备用油灯点燃。
从古时起,人们便认为香气可以取悦神灵。犹太人和埃及人燃烧乳香,美洲印第安人则烧硬树脂和烟草。在中国,寺庙中燃烧佛香,这一传统在祖先牌位出现之前就已存在。
面相凶恶的广目天王与神龙守卫着佛寺殿堂。
这座6米高的塑像在昆明西山傲然耸立。与此类似塑像的彩色照片,还曾在1946年8月《国家地理》杂志上进行报道。
愁眉不展的卦师“看见”未来“有事儿”。
香烟缭绕的寺庙中,施主们抽出写有密语的纸签,由算命先生为他们解读。
一名香客在路旁的供坛烧香。
刻有插图的石碑为人们讲述一则伦理故事,这块碑是为了纪念一名孝子,因为孝顺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中国人认为“百善孝为先”。
两名士兵正在瞻仰墙上的镀金佛像。
千年以前,中国古人在昆明西山凿出美轮美奂的洞室,并将各洞窟之间用蜿蜒小道和石阶相连。传说整条石道是由一名道士挖成。西山的这座寺庙中,大约500座塑像紧凑排列在两间洞室里,它们代表神佛世界中品级较低的菩萨。
中国人过宗教节日也是欢天喜地,他们怀着过节的心情走上朝圣路。人流在山路上往返穿梭,如繁忙的蚂蚁。许多时候,拜佛的队伍却被带到了道教圣地。
两名法会成员正在为寺院的书籍做目录,他们身穿百衲衣,头顶上的疤痕代表僧人的誓愿。僧人剃度后会在头顶用燃香烫出戒疤,传达着出家人的使命和戒律。
一人在道观门前停留,将大米当作供品投入造型原始的石狮口中。接下来,他会去造访一座佛寺。
道教与佛教互相兼容,这两种宗教在许多方面混为一体。有些村子里,两种宗教互相借用对方的神灵。在许多场所,佛寺与道观相互毗邻。
1976·京都新年
摄影:乔治·F.莫布利 GEORGE F. MOBLEY
日本新年指的是日本的新春,又称正月,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正月本来是农历的一月,明治维新后改用格里历,则用于称新历的1月。农历的正月则称为“旧正月”,现在日本人大多数地方不庆祝旧正月。新年中小孩会从长辈那里收到“压岁钱”,而大人们则在12月开始就互送新年贺卡。日本新年(日语:正月 しょうがつ)指的是公历1月1日至1月3日,相当于其他东亚地区的春节,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
参加新年庆典的民众如涨至峰值的浪潮一般包围知恩院,人们争先恐后、但又不失风度地努力获得更佳视野。
此时,午夜的钟声“铛”地敲响,新年已经来到。佛僧们一遍遍地把悬起的钟棰拉起放下,敲击钟罩一百零八次,排除人世的一百零八种烦恼。
随后,一个男孩与父亲一起拜访八坂神社,孩子一边惊奇地睁大眼睛,一边用圣火将绳索点燃,他将把火种小心地带回家,用它引燃妈妈做饭的炉火,以及家中祠堂的蜡烛,这种习俗可驱逐邪气。
选择哪种食材好呢?藕片、黑豆还是萝卜?
这些购物者提前选购蔬菜回家烹饪,这样假期便可以过得轻松些。他们的钱包鼓鼓,因为所有员工年终都会获得奖金。
一名男子为家庭习俗贡献力量,用木槌把蒸熟的糯米砸碎,随后女主人会捏出圆圆的糯米团,这是新年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食品。
日本各地的钟声都在这一晚敲响——与西方一样,这一天是12月31日。但日本的新年礼俗远远超出这一时刻和传统的三天假期,如果向日本人询问个中原因,他们会告诉你:“新年期间是开启一整年的关键!”因此在数周的时间里,他们打扫房屋、为孩子购置新衣、与亲友互赠礼物、偿还个人债务等,每样行为都要与日语里的新年——“正月”意义相符。
餐桌上摆着鲷鱼和对虾。
就像西方人热情洋溢地欢度圣诞,日本家庭同样会盛情迎接1月1日的到来:孩子们穿上新置的和服,与大人们举杯共饮清酒。
一个孩子满心欢喜地享用了并非日本传统的冰淇淋,作为餐后甜点。
快些走,神灵们正等着呢!
僧侣们将供奉给神明的年糕火速送往神社拜殿。每块年糕上贴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供奉者的名字,供众人检阅。
日本传统宗教神道教的教义中提到:神明会在节日期间下凡,附身在年糕及镜子或宝剑等其他膜拜对象上。各种宗教和谐共存是日本的典型特点,许多信佛的家庭也会前往神社参拜,比如著名的平安神宫。
平安神宫——为了求得好运气,许多参拜者花钱买来写有幸运符咒的白纸签,把它们像花朵一样系在枯树枝上。
平安神宫建于1895年,是作为京都首座皇宫的复制品而建,为的是纪念京都建城1100周年。而就在这组照片拍摄后的五个月,神宫遭遇火灾,数百年来许多座木结构的庙宇都难逃此厄运。但一如既往地,京都人民会重新修复自己心爱的宝藏。(在民众的捐赠下,烧失建筑在1979年得以重建)
2000年·辞旧迎新藏历年
撰文:伊恩·贝克 IAN BAKER
摄影:玛利亚·斯滕泽尔 MARIA STENZEL
在汉族,过新年的习俗无非是放鞭炮、买新衣、吃大餐,当然也免不了串亲戚。中国民族众多,各民族的新年习俗可是大不相同,下面就来看看真正的藏历新年吧。
藏历新年期间,一名僧人在拉萨市附近的宝瓶山举起经幡,为来年祈愿。藏历新年是宗教节日,同时也是经历转变的重要时刻,藏民在此期间参与宗教仪式,让灵魂得到净化与新生。
三天的时间里,各年龄段、各种身份的西藏人在寺院庙宇中燃灯祈祷,与亲友聚餐打牌,并且饮下大量新酿的青稞酒——由大麦发酵而成的馥郁美酒。杜松、艾蒿等香草燃烧的清香从全城百姓家的房顶升起,飘入冬日的天空,这是为佛教神明献上的敬意。
人们相信藏历新年期间的善行恶举都会对来年造成影响。西藏最重要的寺庙——位于拉萨的大昭寺门前,朝觐者们将佛香和印有经文的纸片投入献祭的火焰。一对母女沿着围绕老城的朝圣之路磕长头,每走两步便匍匐在地,通过这种方式积攒善德。
来自西藏东部的康巴人头戴狐狸皮帽,身穿点缀着豹皮和水獭皮的长袍,在西藏古都——拉萨街头阔步走过。街上还有脸颊嫣红的牧民女子,发辫中编缠着绿松石、琥珀和珊瑚,身穿皮夹克的商人一边打手机一边从她们身旁走过。尽管我已在尼泊尔的藏民中生活多年,但从未在他们的故土经历过藏历新年,此刻,四周的生动活力让我欣喜不已。
有些年份里,由于星象出现不祥之兆,西藏人就会从历法中删除或增加月份,这时,藏历新年就会比西方历法中的新年提早或者推迟达一个月的时间。西藏人相信新年期间表现出的善恶行为会在来年得到应验,此时是为善报积德的好机会,也是可能招致恶报的危险关头,人们进行多种多样的庆祝活动(包括民间习俗与宗教庆典),祈祷自己在以后的月份里获得丰收与健康。
从拉萨以北的德仲寺沿石灰岩陡坡向上攀爬七小时后,喇嘛宇色伦珠多杰将一队尼姑和背夫引至海拔超过4900米的一处神圣洞穴。宇色喇嘛将在这里按照密宗习俗进行冥想,从2月的新月升起(即新年伊始)直到月圆之时——据说这一时期此类修行的精神影响力会得到放大。
新年的前15天,许多西藏家庭会请僧侣诵经,为家人和村庄祈求繁荣与健康。来自绒布河谷的喇嘛们念诵古老经书上的佛教祷文,从上午10点一直到晚上10点。
气球和节日气氛沿着拉萨河谷上方宝瓶山的陡坡向上蔓延。在山顶,从西藏东部而来、身着盛装的康巴人将挂起经幡、焚烧香草,以此迎接新年的到来。
江孜县白居寺中,信徒按照传统蹲在成堆的经书下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不必读经书也可以汲取其中智慧。
在藏历新年各种风俗的背后,是佛教关于智慧和慈悲的理想,这在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内的弥勒巨佛像身上得到了体现。这尊铜像总高26.2米,镀有黄金558斤,向信众昭示着未来开悟证道的希望,这寓意从佛像掌心镌刻的代表圣人教化的“法轮”传达出来。
这座大佛是扎什伦布寺的标志性造像,寺内的中央经堂里,僧侣们点起油灯,为众生祈福。
藏中部楚布寺的僧侣们在舞蹈中驱逐旧年邪气,迎接新年到来。僧人们戴黑帽、着华服,扮作法师,上演打败贪、嗔、痴三大恶习的戏码。善男信女们身裹抵御寒风的棉衣立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看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仪俗。
在拉萨以西的楚布寺中,我观看了头戴黑帽的僧侣在仪式上脚踩牦牛皮靴转圈,这一传统习俗已延续数百年。僧侣们在锣鼓和号角声中起舞,驱除过去一年积累的邪气,为迎接新的一年开启通道。身披毛皮衬里的袍子和艳丽锦缎的善男信女们靠着院墙站立,见证这场常年上演的剧目,剧中讲述的是汹涌精神能量转化为慈悲之力的故事。太阳落下山脊之际,仪式以焚烧凶神恶煞的塑像收尾,把未来时日从过去的束缚中解脱。
旧年的最后一缕阳光把布达拉宫染成金黄色。“拉萨”在藏语里的意思是“众神之土”,过去的50年里,这片土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那一刻,经幡与信徒唱诵的经文在风中飘送之时,西藏看起来仍是一片人类灵性高于一切的净土。不远处,新的一年和新的世界正在等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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