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姑娘,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和次少帅有什么,你就找他去,犯不上非跟我这耗着呀。”
从马步芳的府上逃出来已有几天了。这小妮子仗着自己有点拳脚功夫,把持着他的包袱,一路上吃他的喝他的,而且一点都没有结束的意思,问她打算去哪,她却有气无力的回答。
“仉大叔,要不你看看你的双掌,猜猜我打算接下来去哪呢?”(其实说这话时,非儿内心是真诚的。)
简直就是在讽刺他。
眼看她一路挥霍他那点积蓄一点都不带心疼的,他就来气。但是因为马步芳或者次仁可能会来抓捕他们,他又不能声张,只能多吃点多喝点,赚回来。
“仉大叔,你有想过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吗?”
“切~,我是天生是靠嘴吃饭的料,找地方隐居就等于饿死自己,再说,这世上还有安定的地方吗?你不会是想和我双宿双飞吧。”
非儿顿时脸一沉,啪!做了个会打人的手势吓唬他,继续喝了口茶,然后咬牙切齿地说:
“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有这个命吗。”
其实仉老二心里清楚,这几天,非儿,一直带着他在附近兜圈子,他觉得这丫头自己根本也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试探地说,要不也帮她看看。可是被她一口回绝了,他就后悔,一定是之前喝多了,跟她说了自己这不知道,那个瞎猜,她现在肯定就全然不信了。
(这里插句话,非儿不让他看,实际是有别的原因。因为她没有掌纹!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掌纹,她曾经问过酒娘一次,但是酒娘对她的回答却很含糊,只是说,是她小时候,有一次烤火,手受伤了,所以,就把掌纹都烤掉了。
对于这个答案,随便怎么想似乎都不合理啊。但是又没有别人佐证,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接着之前的话题。
话说那日,仉老二第一次看到次仁的左手掌纹就惊了个半死。“天权”从字面上可以看出,就是上天赋予人的权利,亦是作天子之权之意。
《一掌经》中记载的“天权”,则是与北斗七星中的“天权星”相对应的。据描述,左手持有该掌纹的人:一、手中有北斗七星的纹路;其二,在天权星的位置,有一个黑痣。拥有此种掌纹,便可权倾天下,非王即皇。仉老二当时也就是因为稀奇,便记住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够亲见,所以当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通过他的表情,都知道了次仁的掌纹定是非同小可。为此,马步芳不仅不悦,脸上立刻阴沉的露出了杀念,更甚的是,这个念头,不仅是在次仁,连仉老二也算在内。
“但是,我仉老二多机智,我会眼睁睁看这事态发展下去,置自己于死地不顾?我当下看向大小姐。”然后一脸‘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得意地说:“大小姐,你还记得你来找我问姻缘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仉老二说完,瞄了一脸一旁若有所思的非儿。
“非儿姑娘,我当时没办法,如果我不那么做,我和次少帅都要没命的。你知道我把他和大小姐那么一凑,马步芳简直乐开了花,次仁成了他的上门女婿,就是半个儿子了,再生下子嗣,天下不就还是他马家的了。于是当即封了次仁少帅,还重重赏了我们俩,这事就这么定下来的。”
“你说次仁真的是‘天权’之命?”
“说到这个,哎……,只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
“次少帅是天权之命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的北斗七星直插在他的‘地纹’上,将之一分为二!……”
“什么意思?”
“当时,我还不是很确定,心想,会不会另有玄机,但是,次少帅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是心里有数的。因为,他后来特意和我叮嘱了一番。”
“仉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看在你一把把我推上了‘青海王’乘龙快婿的位置,我也就不计较你差点置我于死地这件事了。”
“哪里哪里,是次少帅,天赋秉异,天作之合,我只不过是依实而说。”
“依实而说?只怕是有所隐瞒吧。”
“哪敢哪敢……”
“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来?不过,我要提醒你,要是让马步芳知道他最喜欢的女儿很快就要做寡妇了,你猜他会怎么对撮合这桩婚事的人?”
“……”
“管好你的嘴!”
“什么?!”
“哎呀,非儿姑娘,你别什么什么了,我就告诉你,这是真的,次少帅活不过弱冠之年,你就别在附近兜弯子了,即使他有‘天权’之命,但是无命享,有何用啊?惦记一个将死之人没有前途的,我们赶紧逃吧!”
三天后,非儿和仉老二被抓了。他们是晚上在饭馆吃饭的时候,被人下药抓住的。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在一个仓库里面,手脚都被铐子铐住了。非儿一阵心惊,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还好,她的项链还在。这时候进来一个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外国女人。
“你们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抓你们吧。”
“你不是马步芳的人。”
“当然。”
“姑娘,不管什么,我只是一个算命的,都跟我没有关系。”
非儿这时候却挺仗义。
“他确实只是一个算命的,而且还主要靠蒙骗,没有什么真本事的。”
“嗨,丫头,你这么说我就不地道了。”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啊。”
仉老二似乎还想狡辩,但是外国美女说了:
“其实你们都不是我们要的人。”
“那你为什么抓我们?”
“我们是为次仁来的。”
“嗬~”
仉老二斜着眼睛,不怀好意的看了看非儿。
“他出现,你们就可以走了,请你们配合一下,这样,就不用受罪。”
说完流利的中文,这个身材高挑的金发美女就出去了。
“大小姐、现在又来一个外国妞,次少帅行啊!”
非儿面无表情的瞪着仉老二。
“哦,不好意思,我多嘴了。”
非儿皱起了眉头,但是又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外国女人还有她的几个手下,确实没有为难他们,好吃好喝的招待,只是没有放松对他们的禁锢。那个外国美女后来还看过他们一次,问了一个问题,就是问非儿,知道不知道次仁小时候的事情。非儿如实回答不知道,她确实不知道,甚至没有想过,次仁小时候?是啊,我们每个人都有小时候,次仁也有小时候,那么次仁的小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呢?
两天后,次仁来了。
“把他们放了。”
“没问题,我喜欢和守信用的人合作。”
金发美女让手下把非儿他们放开。
“我需要时间和她单独谈谈。”
金发美女想了想,示意所有人出去,走的时候,顺便把仉老二也拎出去了。
到了外面,就把包袱还给了仉老二,并跟他说了一声。
“你可以走了。”
仉老二就这样被放了,回头还不相信的张望了两眼,然后就跑路了。
“非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
次仁警惕的看了看门口,确认没人后,压低声线说话
“这些人要我帮他们去西藏找一样东西,找到后,就会给我一笔钱,送我去想去的地方,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一趟吗?”
非儿很意外,她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到次仁,一见面他说的事情这么意外。
“找到后呢,次仁哥?”
“找到后?”次仁开始没意识到,“找到后,我们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
“可是,次仁哥,你结婚了?”
“我是没有办法才结婚的?”
“可是她怎么办呢?”
次仁有些意外,非儿突然这么问他……
十天后,关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仉老二的题外话:
仉老二终于拿回了自己的钱,然后迅速的逃回了老家济南——附近的一个小县城,做上了小本买卖。他回想第一次遇到马大帅家的大小姐,然后给马步芳惊心动魄地算了一次命,促成了大小姐和次仁的百年之好,之后,好不容易从马步芳的手上逃出来,不想半路就被贼人把钱财偷了个精光;之后他只好一路流浪回到了济南,哪知又第二次被那个大小姐遇到,只好再次替她算命,结果就在附近的码头上机缘巧合的替马大小姐又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她的准老公次仁……
——整件事可谓是让他心有余悸。
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烧掉《一掌经》和“掌天下”。从此改名换姓,过上了小家日子。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好景不长,半年后也就是1942年的年中,河南百年一遇的大旱灾和蝗灾愈演愈烈。灾情扩大蔓延到全国,灾民也纷纷逃荒到了周边各省市,沿路随处可见尸骸暴露,饿殍横野。
仉老二的生意很快就经营不下去,生计也难以维持。不久他的媳妇也跟人跑了,他随着荒民再度流浪到了济南。转眼又是冬天,这时候的他,躺在茫茫荒野之中,苟延馋喘。他看向远处,未来不知福兮祸兮,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饥民”。
这一年祖国大地炮火连天、哀鸿遍野,战争、饥荒,将所有人都逼上了绝路,走到了生死抉择的边缘。
次仁带着非儿和金发美女一行人,从西宁出发向西藏拉萨先是一路西行抵达青海湖。青海湖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湖,湖水蓝得像宝石般梦幻,尝起来味道是咸的。随着自然条件趋于恶劣,这里人烟稀少,除了呼啸的风沙,几乎没有别的嘈杂来滋扰这里的平静。天蓝水蓝,中间绿草萋萋,湖边聚居着牧民,大概就是这样一道旖旎的风景。
非儿坐在蒙古毡房前,出神的看着这片湖水,什么都没有想。
“那里就是祭祀的地方。”
“什么?”
次仁走过来,挡住了她头顶刺眼的阳光,这里的日照非常强烈,常年大风,吹得两片脸颊生疼,非儿脸上已有粉粉的高原红了。
“现在就是天然的飞机跑道。”
“那里?”
“是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飞机有点耽搁了,还在等消息。”
“他们祭祀什么?”
“……这片海,虽然汉人说这是国内最大的内陆湖,但是西藏人认为这就是海,认为这里面有海神。”
“哦~。”
气氛有点尴尬,事实上,自从和他一起从西宁到这里以来,他们就奇怪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祭祀青海湖最早追溯到元代,是蒙古族的传统。信仰萨满教的蒙古族人相信万物有灵,因此他们有祭天、祭山、祭海的风俗。应该是成吉思汗把这个风俗带到了这里,后来祭海仪式就被当地藏人藏化了。对于藏族同胞来说,青海湖祭海是件非常神圣的事情,就如同他们马年转神山,羊年转圣湖一样。”
“你知道的真清楚。”
“因为我是藏族人。”
“你是藏族人?”
“你不知道?我没跟你说过?”
非儿摇摇头。内心独白:原来,我其实并不了解你。
“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次仁手捂着头看向身后方,金发美女的两个手下押了一个人过来给他们看。
“谁啊?”
非儿正奇怪他的反应,伸头躲开他,看向他的后方,只见一个大概有200多斤重的胖女孩,有着一对乌黑浓重的卧蚕眉,表情却很呆萌,笑嘻嘻的看着次仁,然后看看她。
“她就是马步芳的大女儿。”
“她就是你的……”
“对,我的媳妇。”
晚饭桌上,次仁表情难看得低头吃饭不语,金发美女的几个部下张大嘴巴吃惊的看着一旁的胖女孩,此刻的马玲珑马大小姐正捧着一整只羊腿啃得不亦乐乎,金发美女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饭食,不时看看马玲珑,又不时看看次仁,说这两人是夫妻真是毫无违和感,于是低头偷笑。至于非儿,则一边帮马玲珑倒奶茶,一边还很热心地帮她撒作料,终于马玲珑在消灭掉一整只羊腿和干掉三奶茶之后,才露出了满足的表情,两人开心的相视一笑。
“你吃饱了?明天一早你就回去!”
“我不,我们已经拜过堂了,我就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你也知道,我和你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可能还有危险,你别跟着我了!”
“是因为她们两个吗?”
非儿和金发美女非常有默契的双双摇头,表示跟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哎呀,我爹说了,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我也不会反对的,以后都是我妹妹,大家和睦相处,我会好好待她们的。叫姐、叫姐哈!”
次仁生无可恋地一头撞到墙上。
是夜,非儿坐在草垛上看着满天繁星,心情很不错,今晚没什么风,气温却还是很低,不一会,她打算走,但是次仁爬了上来。
“那帮老外不在,非儿,我想跟你说说摩尼珠的事情。”
“哦,好的次仁哥。”
“你有没有再梦到那个白衣女子?”
非儿摇摇头。
“我总觉得,摩尼珠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许,只有她能够操纵摩尼珠产生作用。”
非儿把脖子上的挂坠摘下来,递给次仁。
“次仁哥,还给你,总觉得,比我小时候见到的那个要小。但是,还是偶尔能感觉到它很舒服。”
“你戴着吧,是白衣女子把她变成了这样一块宝石的,而你,又跟她有未知的渊源。我想,也许,你能找到使用它的方法呢。”
非儿犹豫了一下,张嘴想说什么,后来没说,默默地又把项链戴上了。
“希望能变金银财宝吧?”
“嗯?难道,你也想要发财。”
“次仁哥,你有想过,帮她们拿到东西后,我们接下来去哪吗?”
“有了她们那笔酬金,去哪都行了。”
“这样啊,那我和次仁哥带着能变金银财宝的摩尼珠去找个叫‘世外桃源’的地方归隐吧。好吗?”
“嗯,好的!”
“哦,还有马玲珑,再带上她。”
次仁脸色一沉。
“为什么要带上她?”
“我觉得她人挺好的,而且,她是你的妻子啊。”
“我是不得已娶她的。”
“可是,你不能始乱终弃哦!酒娘说过,除了死,男人没有任何理由把女人始乱终弃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
“对了,次仁哥,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这次帮这些人,要去找的是什么东西啊?”
“金锡杖。”
“金锡杖?”
星夜静怡,蒙古毡子远远地传来一串串的呼噜声,鼾声“如雷贯耳”的没有别人,马玲珑大小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