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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合婚子非鱼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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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站住!”

一处静谧的山间小道上,一众身穿军甲的官兵围站成圈,与中间那一人成对峙之势。

那人身着淡蓝色海青,头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暗青色发茬,手持一串檀木佛珠,一看便知是哪家寺庙的佛门和尚。

即便被重重包围,那和尚仍是面色平静,只稍稍扫视一眼,对着其中纵马那人说:“阿弥陀佛,敢问军爷,这是何意?”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指着上面的人像问:“这可是你?”

和尚遥遥看了一眼,“正是贫僧,只是……”

“抓起来!”这人未听他说完便下令,局势顿时紧张起来,周围那些士兵一涌而上。

“军爷,这是何意,小僧从未做过逾法之事,为何要抓捕小僧?”和尚一边躲过众人的刀枪,一边问出心中疑惑。

“大胆恶徒还敢狡辩!三个月前你以下犯上,冒犯阑央长公主。你以为从京都遁走,来此乡野之地,就能逃脱惩处?可笑!”

和尚打开两个扑上来的士兵,“军爷,贫僧从未见过什么长公主,冒犯更是无从谈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说话间他因一招不慎,已被刀架在了原地。

那位军爷将那画像丢到地上,“那你自己去跟长公主说吧,带走!”

他勒马转身,嘴里还嘀咕着:“这等宵小之徒直接投牢便是,长公主那等尊贵之人怎地还非要见……”

五日后,皇宫豫央殿——

“皇兄,你说我今日妆容如何,这衣裳可好看?”

“好看,朕的妹妹,大陈朝的长公主,谁敢说不好看?”

柳阑央嗔了皇帝一眼,“皇兄就会逗我。”说着往嘴里送了个蜜饯果子,甜得她眯了眯眼。

柳阑央虽是皇家贵族,却是极喜欢民间的吃食,其中又最喜好蜜饯果子,豫央宫里每日都得备上一些。

“朕哪是逗你。”皇帝端起青花茶杯抿了一口,“你大清早起来便开始沐浴更衣打扮,换了百十套衣裳,把压箱底的珠钗玉簪都拿出来了,知道的晓得你要见的是恩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见心上人呢。”语毕皇帝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柳阑央。

可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眼,却看得柳阑央浑身一僵,方才的一腔欢喜慢慢冷却下来。

继而她又笑着对皇帝说:“自然不是什么心上人,他不过是救过我一次,我也不只见过他一面,怎么会呢……”说话间往嘴里塞了颗蜜饯果子。

之后他们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有人进来禀告,说人带来了。

闻言柳阑央立马站起身来,而后自觉不妥,又故作从容地坐下,但言语中仍见急色:“快宣!”

片刻后,有人被带进殿内,竟就是那日林中被抓的和尚。

未待进来的两人行礼,柳阑央便一脸惊诧地跑到和尚面前。

和尚的衣物是换了新的,可脸上还有淤青和擦伤,不像是自己摔的。

“他们打你了?”说话间还欲触碰他的伤口,自然是被躲开了。

她的手一顿,继而转头对着将领,冷着脸道:“池宽里,这是怎么回事?”

进来的将领不是那日马上那位,但闻言立刻跪地请罪:“是臣失职,未传达清楚谕旨,致使底下人误将其当作贼子,抓捕和押送期间对待难免粗糙了些,望殿下恕罪。”

“什么?好你个池宽里,你是不是接机报复我呢?你……”

柳阑央还欲问责,却被皇帝截住:“好了阑央,宽里并非有意,且这位禅师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你休要胡闹。”

柳阑央看了一眼皇帝,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不听话:“是……”

她这位皇兄自小就待她极好,虽不同母但胜似同胞兄妹,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不忘留一份给她。

但自从他坐上皇位之后,她总觉得他不复从前那般亲切温柔,有时候甚至会令她感到害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威严。

2

“宽里,起来吧。“

见池宽里起身,皇帝又笑着对和尚说:“不知这位禅师如何称呼。”说完又唤了婢女给他看茶赐座。

大陈朝崇信佛教,佛门中人在国中颇受人尊敬,即使皇帝也要礼让三分。

和尚双手合十向皇帝鞠了一躬:“小僧名唤九竺。”

“原来是九竺禅师,朕听闻三月前你曾救过阑央,可有此事?”

九竺看了一眼柳阑央,“确有此事,只是当日贫僧并不知是长公主殿下。”

皇帝笑道:“无妨,你如今救驾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只要合理朕都能允了你。”

“小僧并不需要任何回报和赏赐,只盼能尽快赶回寺里,当日我本是下山采买,如今已有五日未归,家师必定心忧如焚,还望陛下恩准。”

“欸,送你出宫那是理所应当,论功行赏又是另一回事,既然你现在并无所求,金银珠宝加官晋爵想必你也是看不上的,那朕便允你一个愿望,往后任何时候来找朕兑现都可,只是这要求……”说着他又看了九竺一眼,“莫要朕过分为难。”

“好了,阑央,这该赏的朕也应你的要求赏了,朕还有公务,不便多留,你好好招待九竺大师,万不可怠慢。”

“是,恭送皇兄。”

皇帝走后,整个宫殿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柳阑央挨着九竺坐下,“原来你叫九竺啊,我叫你阿竺好不好啊?”

“称谓罢了,殿下请便。”九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柳阑央却是一脸得了便宜的窃喜,“阿竺,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

“那日在郊外多亏了你,否则后果难想,我回去之后便下令寻你,本以为我们很快便能再见,哪成想他们办事如此拖沓,竟找了三月。对了,我听传信的人说是在宁安府境内的一处山林找到你的,你怎么跑那么远?”

“贫僧本就在那里的一处庙宇修行,三月前也是因事上京,那日相救也不过顺手为之,殿下不必挂心。”

“那怎么行呢,救命之恩自当舍身相报,话说刚才皇兄赏赐,你怎么不要啊?他赏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不过你得了他一个承诺也还行,天子一诺,千金难……”

“殿下。”九竺打断了柳阑央的喋喋细语。

“嗯?”

“不知殿下找小僧来,可是有何要事?”

柳阑央一愣,“没事啊,你救了我,所以想找到你,然后重谢你,仅此而已。”

“那现既已谢过,不知殿下何时放小僧离去?”

“离……离开?你要离开?”

九竺点头,“小僧离寺多日,师父该担心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啊,你安心留下来,我派人去寺里说一声便是。”

“不必了,小僧想早日回寺,还请殿下送小僧出宫。”坚定之色溢于言表。

见此,柳阑央沉默半晌才又开口,“其实我找你来确实有事,我最近读了些佛经,有很多地方看不透,所以找你来也是希望你能为我指点迷津。”边说边扣手心。

“殿下怎么不去找虚禅大师,他对佛法的理解必然胜我许多。”

虚禅大师是大陈国的国师,一位世间少有的得道高僧。

柳阑央继续扣手心,“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好去劳烦国师他老人家,现在既然你来了,你来为我解惑最好不过,你觉得呢?”

“既如此,那九竺自当尽力为殿下阐佛释道。”九竺单手立掌,朝柳阑央低了低头。

“太好了!”

九竺抬眼看她,她稍稍收敛,“我是说,我再也不用为惑所困,太好了。”

“欸,现在我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就在偏殿,我亲自布置的呢。”

他们从正殿出来,又拐进侧殿。

进门就见大堂正上方挂了一幅如来佛祖的画像,其下的降香檀木桌案上左右各摆着一尊白玉佛像,大堂右侧是安寝的地方。

左侧像是一个小型的佛堂,内里一边摆着一个佛龛,上面香烛明灭,佛香缭绕;另一边则是梨木桌案和书架,摆着笔墨纸砚和书籍。

“我知道你们佛门中人到哪儿都要礼佛诵经,我就专门令人辟了这块出来,如果书不够,我还可以带你去宫里的天经阁,里面书如牛斗、卷帙浩繁,还有许多往朝留下来的珍藏本……”

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眼睛明显一亮的九竺,“这些可都是民间看不到的东西。”

九竺对着她躬身一拜,“劳殿下费心了。”

“你也别叫我殿下了,怪见外的,叫我阑央就行。”

九竺并未回答,但拒绝之意尽显。

柳阑央也没有过多纠缠,“你饿不饿,我让他们备膳吧。”

“殿下做主便是。”

3

相比于豫央殿的平静祥和,上书房内的气氛要凝重许多。

“这就是大宛送来的和战书?”

大宛是位于陈国西北部的小国,近几年逐渐发展壮大起来,三年前趁陈国先皇战死,朝堂动荡之时发起战争。

“是。”池宽里回答。

“他们这是打什么主意,之前朕主动提出和亲,他们不乐意,如今又同意迎娶阑央。”

“据暗探来报,大宛王君病重,几位王子政权,内部局势暗流涌动,加之两国交战三年,大宛应该有些耗不住了。”

皇帝将密折扔到桌上,站起身来,“你父亲主和?”

池宽里父亲池昌成是在西北前线领兵的主帅,而上一次提出和亲主意的便是他。

“是。”说完他暗自握了握拳,“父亲说先帝在位时,陈国便连年征战,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百姓苦受战争的煎熬;且如今国库空虚,再战下去,即便大宛有内患,我朝也很难打胜仗,而且整个国家的发展只怕也会受到影响。”

听罢,皇帝面色凝重,沉吟半刻后开口:“这件事在有结果之前不要声张,尤其是别让阑央知道,上次就是有人在阑央面前嚼舌根,她才会偷跑出宫,险些被歹人劫持。”

“说起来此事是臣的失职,还请陛下降罪。”池宽里说着又跪地。

“起来吧,她朕还不了解么,况且你对着她还能有什么胜算。”

皇帝来到池宽里的面前,将他扶起来,又面色严肃对他说:“不过你要清楚,如今的时局下,她的身份注定与你无缘。”

池宽里曾是皇帝的伴读,与柳阑央也是自小相识,三人关系要好,故此他对她的心思皇帝看得一清二楚。

“臣知道。”池宽里埋着头,低垂的眼眸里尽是落寞与苦痛。

“对了,找人盯着点那个和尚。”

“是。”说完池宽里又犹豫着问:“是那僧人有何不妥吗?”

闻言皇帝却是叹了口气,“那僧人倒是没什么,朕是怕阑央。”

——

自第二日起,柳阑央便兴高采烈地带着九竺在偌大的皇宫里逛,逛完宫宇楼阁,又逛园林苑囿,从内庭逛到外朝,或是泛舟游湖,或是登高观景,反正是什么地方有趣,就带着他去。

她尽心做的这一切,也不过是想留着一个他。

柳阑央从小被养在深宫里,在这一方冰冷压抑的牢笼中,见惯了各种阴谋手段、黑暗奸恶。

故虽她母亲位份不低,且与那时还是皇子的皇帝交好,但她从来都是守着规矩如履薄冰地活着。

那日她去郊外施粥回来,偶然得知不久后要被送去和亲,伤心恐慌之下第一次做出违逆举动,私自逃出宫去。

当她在街上瞎逛时,被几个流民盯上,他们将她绑至郊外,本欲将她卖到其他地方的秦楼楚馆,却突然见色起意,对她上下起手。

柳阑央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本以为被歹徒绑架已是极致,结果还将受此大辱,顿时她如同坠入绝望的深渊,暗不见天日。

因此,那时出手相救的九竺,对于柳阑央来说,那真是如同神袛。

在柳阑央的生命中出现过有许多人,但只有九竺是出现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刻,这份特殊又如何不让她想留下他,留在他身边呢?

尽管他是一个早已将自我交与佛祖的人,尽管她身上极可能仍肩负着国之重任,尽管他们的身份差别犹如云泥,但她也想为自己争一争。

被迫和亲,长公主逃出宫去,阴差阳错对一帅和尚一见倾心

柳阑央站在城墙上,看着在绚丽的霞光中,面容越发柔和温静的九竺,如是想着。

池宽里是禁军统领,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正在巡查的他。

“参加长公主殿下。”池宽里躬身作揖。

柳阑央连忙扶起他,“你现在变得越发客气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那日我也是心中焦急,才对你发了火,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池宽里看了一旁的九竺一眼,垂着的手紧了紧,“殿下多虑了,上下有别,臣只是谨守本分罢了。”

“木头脑袋,什么本分?你要守本分就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闻言,池宽里心中一松,眼里带了些许宽慰和隐秘的欢喜,“阑央……”

“这就对了嘛,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们先回去了。”说完她踮起脚如从前那般拍了拍池宽里的头盔,便带着若有所思的九竺离开了。

池宽里看着他们并排离去的背影,摸着头盔上残留的温度,眼里泛起阵阵笑意,片刻后眼里的光亮又熄灭了。

“宽儿,你该知道你们身份有别,对着她你不能再如此逾矩,要时刻记着自己的本分。”他的脑海中响起,那次他偷带她出去参加春会被发现后,父亲在深夜对他说的话。

“池宽里,记住自己的本分。”

4

“咚,咚,咚,咚……”

在每晚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的五更天,豫央殿的偏殿隐隐约约会传出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声音清脆平静,也,十分扰人清梦。

但宫内的下人都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连他们的主子都纵容着,甚至在第二日也这时候起床,做早课……

“殿下,你若是困就回去休息,你本不是佛门中人,不做早课佛祖也不会怪罪。”九竺听着旁边时断时续的敲击声,没忍住出声提醒。

柳阑央被九竺的声音惊醒,努力眨了眨眼睛笑着说:“我不困的,我陪你……陪佛祖。”

九竺摇了摇头,继续诵经,柳阑央也尽量跟上。

早膳过后,柳阑央本欲带九竺去泛湖赏荷花,奈何九竺一心只想去天经阁。

自第四日柳阑央带着九竺去过天经阁一次之后,他便日日都想去那儿,一看到那些佛教珍本就迈不动腿了。

虽然柳阑央一点也不喜欢书,一点也不想在天经阁那个沉闷的地方呆一整天,但是她又如何能拒绝九竺的要求呢?

不过,虽然这书是乏味枯燥了些,但耐不住令她心中欢喜的人在这儿,看着他便觉得赏心悦目,看着他便好似看见了全世界。

转眼间,九竺已在皇宫中待了一月有余,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整日整日地浸在天经阁里。

这日午后,天经阁——

柳阑央微趴在桌案上,以手撑头,明目张胆地盯着对面低头的九竺看,笑得如一个三岁的痴子。

九竺刚从悟透佛理的专注中脱离出来,便立马感觉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灼人视线。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九竺是断情绝欲而不是六感迟钝,他能看明白那位池统领对柳阑央的拳拳爱意,自然也清楚柳阑央对他怀的又是什么心思。

“殿下,你老盯着小僧做什么?可是读到之处有甚疑惑?”眼见着那道视线越发肆无忌惮,只好出声打断。

“啊、啊是啊,这里我不太懂。”柳阑央随便指了书中一处给他。

九竺倾身过去,看了一眼便给柳阑央阐述那句佛经的佛理。

忽然听见脚步声,他俩齐齐抬头,不远处有一位穿着金红相间的袈裟,下巴留着长须的僧人徐徐走来。

“虚禅大师,您怎么来了?”柳阑央站起身来,十分惊讶会遇到这位很少露面的国师。

“九竺拜见虚禅大师。”九竺也站起来,态度恭敬地向国师行礼。

虚禅大师温和地朝柳阑央点头,继而转头看着九竺,面色尽是肃穆之色,“你不该来这里。”

“什么?”即便是从来都面色从容的九竺,此刻听闻这句话也是狠狠一愣。

虚禅大师却没再说一句话,眼含深意地看了九竺一眼便离开了。

室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无声,仿佛从未有人到访。

可虚禅大师这一句看似无厘头的话却点醒了九竺。

他本不属于这里,只因他动了欲——对佛经佛理的渴求,才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不得离去。

第二日,九竺便向柳阑央辞行。

“不行!”柳阑央一听他要走,情绪立马激动起来。

“有何不可?小僧当初留在宫中便是为殿下解惑,可这些时日我观殿下的困惑都是句读的困难,这些殿下找大学士便可。

“至于佛理,想必只要解决了前者,凭借着殿下的聪颖智慧定能获知。所以,小僧留在此处并无多大意义,殿下您觉得呢?”说完他看着柳阑央,眼眸里淡漠得不容拒绝。

见此,柳阑央肠子都悔青了。

之前在天经阁,因为她沉迷美色不能自拔,所以那些所谓的“疑惑”都是她随手指的,听九竺讲的时候才发现其中的佛理都极其简单明了,有时候她还会忍不住抢答……

既然此路不通,那她只能另辟蹊径了。

“可以,不过你能迟一点走吗?至少过了宫里的中秋晚宴再走?”

九竺看着那双满是祈盼的眼睛,心里竟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强忍住心中的异样,别过眼,“殿下,你这是何苦呢?小僧不属于这里,终归是要离开的。”

九竺不知自己哪句话触动了柳阑央,她竟然渐渐朦胧了一双眼,带着明显的哭腔说:“是啊,你、你终归是要离开的,就不能、再多待些时日吗?”

见眼前一向嬉笑的贵女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九竺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罢了,心不动,自寂然不动。

“好。”

5

九竺虽然留了下来,但再也不去天经阁,也不随柳阑央在宫里闲逛,而是整日的诵经、抄经、打坐、冥想,屋里呆烦了便寻一处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处静坐。

对此,柳阑央纳闷得不行,因为通常这些时候九竺就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

她觉得九竺在这样下去会被闷坏的,于是想带他出宫走走,她想他肯定没逛过繁华热闹的京都。

恰好过两天是她到城西施粥的日子,两年前她就开始每十天去施粥一次。

一旬一碗粥并不能解除百姓的负担和痛苦,但或许能救人于生命垂危之际,而且还能起到安定民心的作用,因此皇帝也暗自支持她做这件事情。

她欣欣然地跑去告知九竺,意料之中的他拒绝了。

“你就当是去保护我行不行?万一我又遇到贼子绑架怎么办?”

九竺正在抄经书,闻言他抬起头来,“殿下,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意思是此地巡防极严,哪儿那么多不要命的凶徒。

“而且长公主出行,身边该有禁军保护。”意思是不需要他的保护。

两句话把柳阑央的说辞堵得死死的,于是她开始耍无赖,时时刻刻骚扰九竺做事。

他诵经的时候,她乱敲木鱼;他抄经的时候,她便在一旁唱曲儿;他打坐冥想的时候,她在旁边读、读那种市井淫词!简直让他不得片刻安宁。

因此,九竺只能无可奈何地妥协。

九月十五日这天,整个豫央宫的人都早早起来,为一天的施粥做准备。

辰时三刻,柳阑央带着一干人等来到城西的施粥点——也是京都流民聚集之处,准备器具煮粥。

巳时,施粥点已经聚集了许多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那边的几口大锅和大蒸笼。

巳时,施粥开始。

“不要抢,每人一碗肉粥,一个肉包子,拿好了。”

“请排好队,每个人都有。”

柳阑央并没有在远处旁观,而是走到施粥的队伍里,为每一个端着碗的人舀粥,“慢点,别烫着了。”手上舀着,嘴上还温柔地提醒着。

九竺在一旁看得直愣在原地,他对因战争而备受煎熬的百姓心生不忍和怜悯,同时也对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柳阑央刮目相看。

他看着天朝贵女站在一群身份低微、满身臭味的人中间,挽起金丝镶边的袖袍,纤细白皙的手拿着大勺,给每一个空碗添满香浓黏稠的肉粥,再面若和风地对他们笑着,眼里的笑意与真诚不似作假。

这时,柳阑央突然回过头来,对他粲然一笑,“阿竺,愣在那儿干什么,快来帮忙。”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这一笑明艳夺目;而周遭那些正渴求满足欲望的人,则衬得她如出尘莲花般干净。

“阿竺?”她又喊了一声。

九竺甩掉心头的奇异感觉,施施然走了过去。

就这样,两人配合着一直忙碌到暮色微沉之时。

“你经常到这儿来施粥吗?”归途中,两人坐在马车内,九竺忍不住问她。

“也木有,大开(概)十颠(天)一次。”柳阑央正拿着一包刚买的蜜饯果子吃着。

九竺闻言一愣,原来之前她说有事不在的时候都是来了这儿。

“那你今日为何要带小僧来?”

“唔……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柳阑央看着他,笑里藏着狡黠,灵动可人。

九竺别开眼,“殿下说什么,小僧听着就是。”

柳阑央仍看着他,眼底尽是深情与隐秘的哀伤:“我啊把你带出宫,就是想看看这闾阎铺地的花锦世界能不能留住你。”

九竺又是一愣,没再接话。

柳阑央深吸一口气,又强笑起来,她掀开帘子,目光所及竟是人声鼎沸、灯火闪烁的闹攘景象。

九竺看着这景象面露疑惑:“此刻已将近戌时,怎地街上还如此热闹?”

大陈朝有宵禁,酉时以后市集关闭,百姓无事不得出门。

“今日是秋会。”

“秋会?”

“你不在京都生活自然不知,为满足少数繁华之地百姓的欢娱乐需求,先皇曾下诏,特许京都、南阳、承州三地于每月月中取消宵禁,百姓得以继续在大街小巷寻欢作乐。算日子,今天该是秋首会。”

“宁安偏远,自然比不得这几处繁华。”

“你一定没在夜晚出来玩过,不如我们下去看看?很好玩的。”

“不……”

“走啦。”不待九竺拒绝,柳阑央已经拉着他出了马车。

“你们不必跟着,到宫门口等待便是。”柳阑央打发了跟着的人,拉着九竺一瞬便消失在人潮中。

街道上一扫往日的冷清沉寂,所到之处皆是人山人海、灯火通明,各种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各色小货摊悉数陈列于街道两旁,其中又以卖河里放的河灯、手上提的花灯以及天上飞的启明灯的小摊居多。

此刻,放眼望去通街满河漫天都是光耀闪烁的灯影,置身其中如同亲临璀璨的银河星空。

“好看吧?”

“好看。”

“你看这些灯盏都做得多精致啊,你看这个莲花灯,做得真是惟妙惟肖,老板,这个莲花灯我要了。”

“好嘞!”

拿到莲花灯柳阑央并未自己提着,而是一把塞到九竺手中,“你帮我拿着。”

说完又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九竺往人群深处走去,“现在去揽月桥,那里不仅能看到满是流灯的弱河,看戌时三刻燃放的烟火也是视野极佳。”

九竺提着一盏莲花灯,任由她拉着穿梭在熙攘的人群和闪烁的灯火里,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温热触感,看着她四处观瞻的侧脸,那眼眸里的欢欣在灯火下格外明晰。

有这么开心么?九竺在心中发问,却是不自知地微翘起唇角。

他们刚到揽月桥,烟火恰好升空,只是因为去晚了,只能挤在桥下的人群里。

因为人实在太多,九竺还要护着花灯,他和柳阑央几乎是紧挨在一起的。

在又一次人群涌动之时,柳阑央被旁人挤到了九竺怀中。

此时,烟火晚会正到最高潮处,一束束银光飞速升天,于夜空中盛放,如同火树银花一般,将漆黑的夜照得透亮,也让柳阑央面上的眉欢眼笑和九竺眼里的惊慌失措无处遁形,只是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未曾留意对方。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怀心思,默契地都缄默不语。

6

他们刚踏入豫央殿宫门,便都觉察到殿内气氛的不寻常。

“殿下,您可回来了,皇上在屋里等您半天了。”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渡。

柳阑央见他面有急色,不经皱了皱眉,“皇兄什么事?”

“老奴也不清楚,只是皇上心情不好,您赶紧进去吧。”

柳阑央点了点头,然后又笑着对九竺说:“那你先回去吧,今日累了一天,晚上早点休息。”

见此情形,九竺也只好点了点头,回了偏殿。

见他离去,柳阑央敛了笑容,往正殿走去。

进门一觑,皇帝果然面沉如水,见了她又舒缓了些,但仍见厉色:“你还知道回来。”

“皇兄这么晚找我何事啊?”她又恢复了嬉笑模样。

“何事?你今日干了什么自己不知?”

“不就是施粥,逛秋会嘛,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你这么凶干什么,吓到我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终究是缓和了语气:“那位九竺大师也在皇宫住了些时日,朕也允了他一个承诺,你的恩情也算是还了,佛经上不懂的地方你也该请教完了,且他出来有些日头了,想必他的师父该担心了,不如明日放他离去。”

“不行,我已经让他过了中秋晚宴再走。”

“不行!他必须走,你看看你今日都干了什么,在大街上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还是个遁入空门的男人,你要注意你的身份!”皇帝刚降下去的火气又爬上来。

见此,柳阑央也激动起来,“我什么身份?我也是人,也不过是个想要情爱的女人而已!”

“可你是一国长公主,他是断绝情欲的和尚,别说你本就身系一国命运身不由己,就是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给你想要的情爱!”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三哥,我只想多在他身边待一些时候,只是想为剩下的孤寂岁月多积攒些回忆罢了,不然我剩下的独自茕茕的一生要怎么才能支撑下去啊……这都不行吗,三哥?”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皇帝听见那声经久未闻的三哥,一时恍惚。

想起当年跟在她身后追着他唤三哥的笑靥如花的小丫头,又看着眼前哭得万念俱灰的女孩,终是心绪万千,只余一声长叹。

皇帝背过身去,“央央,终究是三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柳阑央用绢帕拭去泪水,心知他指的什么,便笑着宽慰他,“三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顿了一下她又问:“与大宛和亲的事情都商议好了吗?”

皇帝的身形一顿,背对着她的背影透着一丝颓然,“还在商议,但……”

“我懂三哥,大局为重,我会嫁去大宛的,只是你让阿竺过了我的生辰再走行吗?就当是你提前给我的生辰贺礼。”

柳阑央正好生于八月十五。

“那你自己把握分寸,今晚之事再不能有,别给别人落下话柄,丢了皇家颜面。”

“知道啦,谢谢三哥。”

屋内兄妹两人又重归于好,窗外有人立于走廊,形如雕塑,半晌才悄然离去,窗台上那盏莲花灯光影闪烁。

第二日寅时,豫央宫的下人都注意到了两件奇怪的事情。

一是平日从偏殿传出的有节奏的敲木鱼声变得凌乱急促。

二是最近一月日日早起的长公主殿下今日至巳时还未见起。

最后大宫女掀帘一问,才知是病了。

“殿下只是忧思过重、心气郁结,加之昨日晚归受了风寒,微臣开几副除寒舒心的药便是。”

听完御医的话,豫央宫的下人才都松了口气,毕竟皇上对他们殿下宠爱有加,若是她出了事,他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长公主生了病,精神不佳无暇闹腾外出,那位贵客也是自看望过长公主一次后便再没出过门,所以这豫央宫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直到中秋才忙碌起来,柳阑央的病也识趣地在前一天离去。

中秋这日,皇帝下令在豫央宫的欣湘园里摆了家宴。

说是家宴,但因皇帝兄姊所剩无几,又后宫空虚子嗣单薄,在场的加上九竺这个外人也才九人。

一番歌舞之后,皇帝开口:“今日是家宴,众位不必拘束,此刻这里无君臣、无尊卑,大家只作寻常人家便是。”

“谨遵圣命。”众人齐声回答,却仍是无人放松。

这就是宫廷。

皇帝也是这样过来的,故而并不在意,只又笑逐颜开地说:“众所周知,今日除了是中秋,还是咱们大陈朝长公主的十六岁生辰,来大家共同举杯祝贺阑央。”

众所周知,“众”并不包括坐在柳阑央身旁的九竺,所以听罢他一脸惊诧地盯着她,她则在举杯饮酒的间隙冲他眨眼睛。

“来人,将朕送给阑央的贺礼带上来。”

说着陆陆续续地有人端着各种珍奇古玩、金银珠钗上前,自皇帝登基,几乎年年如此,柳阑央本没多大兴趣,但是其中一串刻着金色梵文、晶莹透亮的佛珠手钏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正欲开口让人拿给她瞧瞧,变故就在此发生。

其中两个端着托盘的人不知从哪里摸出匕首和软剑,向正上方的皇帝袭去,口中还咒骂着:“狗皇帝,昏君,纳命来!”

“啊啊啊有刺客!”

“保护皇上!”

“来人!抓刺客!”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场面立时变得紧张起来,一时间尖叫声、打斗声、砸地声交错着充斥在整个园中,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那串手钏在混乱中落到了柳阑央脚边,她犹豫了一瞬躬身去捡,却忽视了她身后凌厉的刀剑。

还未待她捡起手钏,便被人按在怀中挪了地方,待她回头看见血染了半边胳膊的九竺,一时间目眦欲裂。

“殿下放心,这位大师只是失血过多,才昏睡不醒,明日自会醒来,胳膊上的伤只需细细将养半月,也无大碍。”还是上次为柳阑央看病的御医。

“有劳了。”说完她又吩咐宫女送御医出去。

之后殿内就剩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九竺,和眼睛红肿的柳阑央。

“幸好你没事。”

7

很快刺客之事调查得水落石出,是一个新起民间组织,成员多是些家破人亡的流民。

皇帝看完手上写着调查结果的折子,一时间静默许久,最后沉声道:“战争该结束了。”

因为手上的伤,九竺日日被柳阑央喂养大量补品,燕窝人参从不间断。

如此十多日后,九竺鼻中溢血的同时伤势也逐渐恢复。

这日,柳阑央一早启程前往城西施粥,九竺在佛堂带了片刻后,去了上书房。

“皇上,小僧已在宫中逗留多日,如今是来辞行的。”

“你要走?”皇帝有一瞬惊异,“你可知阑央将于下月十六作为和亲公主远嫁大宛?”

闻言九竺一愣,“不知。”

而后他沉默半晌,忽而抬头,“皇上可曾记得,您答应过小僧一个要求?”

“不错。”

“小僧想请皇上不要将长公主远嫁大宛。”

他如何能看她背井离乡远嫁他国,在大宛那等苦寒之地孤苦伶仃受尽欺辱呢?

闻言皇帝的眼神立时犀利起来,“不嫁?那两国战事如何能善了?”

“陈国并非只有她一位公主不是吗?”九竺直视皇帝,丝毫无惧。

“但大宛点名要阑央。”

“大宛此举,不过是知晓皇上爱重长公主,以割皇上的心头肉来显示他们在这场博弈中占据的胜势。皇上若应允了他们的要求,岂非示弱?”

“可若不允,大宛必不会善罢甘休,大陈朝已然经不起战争的折腾了。”

“若是阑央公主已有婚配,那皇上重新选定和亲公主便是合情合理,必要时割舍一座城池作为和亲的嫁妆,想来大宛也不会不愿意。”

“那你觉得阑央该与谁有婚配?”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九竺。

“威远大将军池昌成之子池宽里。”

皇帝稍加思虑,而后看着始终从容淡定的九竺,眼里全然是欣赏与赞扬。

如果不和亲,池宽里确是柳阑央的最佳归宿。

于外,池昌成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在大宛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柳阑央若与池宽里成婚,恰能堵住大宛人的嘴。

于内,与池家联姻,能够压制住隐隐有遮天之势的当朝丞相,避免权臣左右朝政的局面。

再加上池宽里与柳阑央是青梅竹马,他对她的宠爱之心不下于他这个哥哥。

“九竺,你若出世入朝,必能位极人臣。”

九竺一怔:“皇上说笑了。”

皇帝大笑,“你这个要求我允了。”他也不愿意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到别国去吃苦。

——

“你向皇兄要求,让我嫁给池宽里?”

“是,嫁给他是目前于你最好……”九竺看着眼前哭着质问他的人,心中尽是难忍。

“于我最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非我怎知于我而言什么最好?!”柳阑央终于绷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殿下……”九竺看着她这般,心如刀绞。

柳阑央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面上再无明媚,她目光空洞地看着他:“九竺,你爱我吗?”问完她又自嘲一笑,“是我痴心妄想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爱呢?”说完便戚戚然地离开了。

佛言: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想到那晚听闻她将远嫁大宛时的心忧,想到中秋晚宴看见兵刃刺向她时的心悸,九竺抬手摸上心口,怎么会不爱呢?

柳阑央走后,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只有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8

三日后,九竺再次向柳阑央辞行,她未作挽留。

十日后,柳阑央与池宽里大婚,中心街一路锣鼓喧天,将军府宾客满堂,场面真是好不热闹。

九竺在远处看着她进了将军府的门,才转身离开。

她幸福就好,而他本就该是青灯常伴,一生孤寂。

第二日,九竺坐在一个小镇的饭店吃饭,听到有人在讨论昨日的盛大婚礼。

一位女子艳羡地说:“昨天长公主出嫁,那风光那盛况,我要是能有这样的婚礼,死都值了。”

“嘿哟,你怕是半仙吧。”

“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昨日出嫁的长公主在今日清晨暴毙而亡了,这可……”

这人还未说完,只听旁边一阵碗碟碎裂的声音,接着便见一个人影冲出了小店。

九竺一路疾行奔跑,胸膛那颗心脏因剧烈运动而疯狂跳动抽搐着,仿佛下一刻便能骤停。

三个小时后,气喘吁吁的九竺终于来到将军府门前,自然是被拦下了。

守门人问话他也恍若未闻,只凭着一身功夫往里冲,打了人或是被人打都不在乎,他只是想确认,确认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

一个不要命的光头疯子引来了府里多数的家丁,也引来了池宽里。

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偏一双眼布满血丝,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

九竺见着他这个颓唐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继而骤然紧缩。

他不顾阻拦走上前,揪住池宽里的领子,哑着声颤着音问:“她、她呢?”

池宽里看了他一眼,不答。

“我问你!她呢!我把她交给你,她现在在哪儿?!”九竺手冒青筋,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问。

池宽里看着他,原本平静的眼神突然变得狠戾憎恶,发了狠地挣开九竺的桎梏,握紧拳头向他挥去。

就这样,两个人都不要命似的你来我往地打起来,到后来九竺不知为何放弃了抵抗,很快就被池宽里按在地上打,一拳拳下去毫不留情。

“住手!”从内厅突然窜出一个人影,飞速地推开池宽里,“你干什么这样下狠手!”

吼完池宽里,柳阑央又转头对着九竺,眼里全是心疼:“疼不疼啊,你傻啊,怎么就躺在地上任由他打……”

九竺本来就被打得头昏脑胀的,乍一看柳阑央又出现在眼前,竟恍然觉得他已在方才的打斗中死去,泪中带笑地问:“你是来接我了吗?”

闻言,柳阑央却是笑了,“傻子,我骗你的,我没死,你摸摸。”说着她拿起他的手放到她脸上。

手心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愣,“你为何如此行事?”

柳阑央看着他,“我在赌,赌你是爱我的。”

昨夜——

池宽里被众人推至安静的婚房,看着身穿大红喜袍、头上盖着红盖头的柳阑央,心里充盈着庆幸与满足。

可还未待他掀开红盖头,柳阑央便自己掀了,然后从身后摸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目光冷绝地看着他,“阿里,放我走,不然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不过如此。

池宽里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阑央,你别冲动,你我已是夫妻,我们就这样一起过一辈子不好吗?”

“阿里,你知道的,我不爱你,我们强凑在一起,只会造成两个人的痛苦和悲剧。”

“可是阑央,我爱你啊……”

柳阑央闻言一愣,她从不知她竟对她怀着心思,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可我已然心有所属,你也会找到一个……”

“是那个和尚?阑央我有什么比不上他?我守在你身边十余年,竟还抵不上你与他的两个月?而且他是僧人,根本就不会爱你!”说着池宽里激动地向前一步。

柳阑央一听那几个字立马红了眼,“会!我相信他爱我!”

两人僵持了一会,柳阑央突然开口,“阿里,我们打个赌如何,我赢了,你放我走,你赢了,我陪你一生。”

池宽里看了她良久,终究是无可奈何,“好,我跟你赌。”

听完事情原委,九竺也是愣了很久,最后只能看着柳阑央呐呐道:“你还活着就好。”

池宽里在一旁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终于收拾好心情,也藏好了不舍与眷恋后,面色凛然地说:“他来了,你赢了。”说完便朝府里走去。

柳阑央扶着九竺起身,看着池宽里的背影说:“谢了,还有,对不起。”

池宽里没有停下,没有回头,进了府关了门。

三个人的纠缠,注定有一个人要形单影只地落幕。

尾声

七日后,京都长公主风光大葬,举国同哀。

而在偏远的宁安府附近的某个村落,说是搬来一对新婚夫妇。

其中那女子长得一副仙姿玉貌,如九天仙女;那男子也是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如玉面郎君。

唯一的不足便是那女子对家务一窍不通,第三天便差点把刚搭起来的茅屋给点着了;至于那男子,则总是带着一方斗笠,颇有些诡异。

村民们纷纷猜测是哪里的大家小姐与穷酸书生私奔至此,不过也仅此而已。

世人多是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过好一天柴米油盐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阿竺,蜜饯果子又没了。”

“当心你的牙。”

“可我想吃……”

“好,我明日去市集买。”

哦,他们的日子,还要有蜜饯果子。(原标题:《佛前欢:深宫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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