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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这个帖,是因为在天涯看了一个叫“居住在真实版贫民窟……百味人生”的帖子,作者家在西安,贫民小区里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勾起了楼主的回忆与共鸣,虽然楼主已经从要扒的这个贫民窟搬出来好几年了,还是忍不住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癖,当然,扒一扒不是爆一爆,各位也不要对号入座,茶余饭后看看好玩吧。

  和天涯那位楼主一样,楼主生活的这座城市也是一座省会都市,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随着近20年的发展,这里的房价也是带着经济水平一路飙高,据说要建成国际化大都市。我们平头小老百姓就不操心了,城市发展的背后,是几代人的默默无闻的付出,这些人并不都是企业家大老板,大部分跟你我一样,都是在这社会最底层沉浮挣扎的人,付出那是理所当然的,要吃饭嘛,不干活等着饿死?

  楼主住的这个地方,最早是从农村来到城市的人聚居的贫户区,什么走街串巷涮洗织补的,磨刀修剪子修伞的,收垃圾收破烂的,从农村到城市的第一代移民就这么扎下了根,楼主家也是其中之一,应该说老一辈是不容易的,政府还是不错的,最后都给了本市户口,拆迁后还是在这片地方建了安置小区,就是现在住的这个。1994年,楼主家作为第一批得房的拆迁户搬进了小区,当年可是很风光的,因为很多人家挤破了头也没拿到房子,一家三代还挤在要排队上公共厕所的棚户里等拆迁。楼主的这个小区,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特别靠近本市某著名旅游景点,说白了也就是条老商业街,平时吃完晚饭走过去散个步,也就10分钟,所以首批住进这里的人,都有种自然而然的自豪感。姑且称之为自豪吧。

  背景交代完毕,开扒。

  一、 可怜之人

  第一个楼主要扒的,应该说是个可怜人,可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xxxx,不说了,让大家自己去评判吧。这是一个40岁不到的男人,住在楼主这栋楼的一楼,身材矮瘦,成天见了人乐呵呵的,一副进城农民特有的淳朴憨厚的笑容,当年楼主还小,常叫他“酒伯伯”,因为这个人特别喜欢喝酒,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一天三顿酒那是基本,人家每天早晨6点多起床,就端着酒杯站门口跟早起的人打招呼了,喝的多是楼下小店两块钱一瓶的白酒,又辣又冲。凭良心说楼主觉得他人还是不错的,光凭喝酒并不能说人家是奇葩。

  酒伯伯家里还有一个老婆一个女儿,都是乡下进城的,还有个快80岁的老娘(这个老太一直活到90多,她的故事楼主后面会再说),老婆没工作,婆媳关系不好,全家靠男人一个人养活,生活压力可想而知。

  有人一开口说男人抽烟喝酒是因为压力大,马上就有人会跳出来说这是扯淡,我压力也大你看我不抽烟不喝酒,但楼主是绝对相信的,因为你没看到过,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像你想的那样去排解压力。

  然而这样的生活也没持续太久,门口突然少了酒伯伯端着酒杯早起的身影,很快,中午就看到他老婆拎着个保温瓶,装满了饭菜蹬着自行车出门,邻居有脑子转的快的就知道,住院了。很快就有消息,酒伯伯肝腹水+肝硬化+胃癌晚期,看起来好端端的一个人躺在医院就快不行了。他老婆在门口逢人就哭诉,每天都很多人围着,有些人甚至都不是我们这栋楼的,也不远几十层台阶爬上爬下,就为了听这个可怜的女人哭诉一段,然后再跑回去聚齐一拨自家门口的闲杂人员,向他们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很快,酒伯伯病逝,他老婆在家门口的楼道里摆了个桌子,桌上一壶开水,一叠一次性塑料杯,一盒云片糕,来人喝口水吃片糕,就算招待了。这时候楼主才发现,原来酒伯伯虽然一副进城农民的面孔,却并不是举目无亲,他一家兄弟有六个,酒伯伯最小,都分了房住在我们小区,有个五哥甚至就住在楼上,只是平时素不来往:既不跟酒伯伯来往,也不跟快80的老妈来往,只有此情此景才算是到齐了。

  酒伯伯灵堂很冷清,几乎没什么人来,邻居都是新搬来的,平时关起门过日子,看看热闹还行,出钱帮忙还都没到那个份上,而且刚搬家也没钱。快中午的时候来了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是酒伯伯生前打工的小工厂厂长,给了200块钱,和家人握手打招呼。楼主爹当时感叹,这样的领导也是不多的。这时三哥的老婆拉了拉酒伯伯老婆的袖子,到一旁嘀咕了几句,酒伯伯的老婆就带着女儿,噗通一下跪在了厂长的脚边,母女俩一人抱住厂长一条腿,死活不放手,厂长一下子懵了,问她有什么要求?母女俩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嚎哭,最终厂长又从包里掏出了500块钱,家里几兄弟一看见厂长掏钱了,就过去把母女俩扶了起来,厂长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赶紧跑了。

  第二天,他家还是没几个人来,没热闹看邻居们也都关起门来各自过日子了。又是快中午的时候,楼主家duang duang有人敲门了,一开门,酒伯伯的老婆带着女儿,披麻戴孝拿着一盒云片糕哭着作揖,楼主年纪小,一下子也懵了,同层的人家全给她敲开了,就快跪下了,楼主妈赶紧冲过去扶她起来,一层楼三户人家,第一家给了20,第二家给了50,楼主妈给了100。酒伯伯的老婆就这么带着女儿从一楼敲门敲到六楼,凡是敲开门的人家多多少少都给了钱。

  很快酒伯伯家的事情就办完了,他老婆在一个工地找了个烧大锅饭的活,早出晚归继续带着女儿和老太过日子,老太睡小房间,她带着女儿睡大房间,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过着。几个月后的一天,楼下突然炸开锅了。

  楼主住的这个小区,每两栋楼之间呈凹字型布局,就这个凹从下往上是每家的厨房,一楼的人家近水楼台,可以在这个凹里堆放些杂物,与酒伯伯家靠着的另一户人家想在这堆东西,就进来收拾,收拾收拾就发现一个倒扣的破水缸上摆了一个毛巾包着的大包袱,拆开来里面有两条以本市命名的红色香烟,10块一包,香烟底下还有个白色的盒子,仔细一看,骨灰盒!!收拾的人吓得大叫一声妈呀连哭带喊跑出来了,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围观群众直呼晦气。骨灰盒没名没姓,谁家的呢?也没人出来承认,几天后这个骨灰盒就悄悄的消失了。

  把个支撑这个家到死的丈夫,就这么裹两条烟扔在窗户外杂货堆里日晒雨淋,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随着时间进入到1996年,本市的街头巷尾开始流行起一个社会话题,起先叫“企业改制”,后来叫“下岗”,楼主爹妈也在这一年光荣下岗了,相信对这个比我有经历的大有人在,就不装逼了。著名歌唱家刘欢那两年还唱了一首歌叫《重头再来》,电视里每天都能听见。

  尽管报纸杂志电视台一个劲的宣传自谋出路再就业,还时不时报道个把典型,但对于这个城市里大多数三四十岁上有老下有小全家要吃饭要温饱的人来说,纯粹是拿他们开涮。很快,本小区陆陆续续有许多大爷大妈甚至叔叔阿姨都没班上了,闲在家里到处晃悠的人多了起来。楼主的小学老师曾经曰过:垃圾堆里都有黄金,看你认不认识,看你肯不肯低头。虽然楼主认为小学老师只是喜欢说大道理,但很快发现这话很可能是真的,闲散人员日益增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赚钱的商机,打麻将。

  原本到处晃悠的老老少少一下子不见了,哗啦哗啦搓麻声在小区里此起彼伏,有些人家干脆把自家住房改成了麻将室,大小卧室厨房客厅能塞的地方全都塞了张桌子没日没夜的搓麻将,每场牌从中抽头,只要你来打牌,包一天三顿吃喝拉撒,到放学的点还兼带你去接孩子,有牛鼻的人自此家里就不开火了。按照96年的经济水平,这些人家一个月赚个两三千不成问题,有的人家甚至可以做到四五千。

  广大下岗职工没有找到再就业的捷径,但却找到了忘却烦恼打发时间的好去处。第二号奇葩人物闪亮登场

  二、 打不死的小金刚

  搓麻将的人多了,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本小区居民之间搭建起了一个范围广、效率高的信息交流传播平台,在没有网络的那个年代,堪比现在天涯论坛,比如早上张家媳妇摔了个碗,中午张家媳妇在家摔手榴弹的新闻就会传遍整个小区。随着信息交流平台的飞速发展,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少称呼本名,越来越多用起了外号,楼主寻思是不是跟后来流行网站聊天室那段时间大家踊跃起网名有点异曲同工。打不死的小金刚,简称小金刚,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一个响亮外号,然而你绝对想不到的是,获封这个响亮外号的人是个女的,中年妇女,个子不高,略胖。她之所以得到这个外号,与她舍身忘我投入我国传统国粹是分不开的。

  小金刚住在楼主家楼上两层,下岗后就待业在家,她有一个上中专的女儿,还有一个在外忙活的丈夫,每月月头,她丈夫通常会给她800块钱,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算是这个月的生活费,嘱咐她带着女儿在家吃饭,要坚持到月底,然后就出去不知道忙活什么了,月底再回家。男人一走,小金刚手握这么一笔“巨款”,难免心中热血沸腾,于是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了垒长城再就业工作当中。据牌桌上的网友,不对,是牌友反映,小金刚这个女人用本地话讲叫“有点不一当”,也就是有点笨,一张报纸看下来不认识的字有半张,算牌也常算错,然而越是这样,越是有人喜欢叫她打牌,不论上中下午前后半夜,只要楼下吊起嗓子喊一声:小X子(金刚本名),马上就会有一声热切的响应“唉~”。接着是急促的下楼声。心若在,梦就在,不过是从头再来,这是小金刚长期工作成绩的真实写照。

  小金刚手头的那800块钱通常不到月中就通过交流平台支援其他下岗职工了,楼主后来想了想,这种平台功能的延伸是不是跟微信红包一个意思?!没钱,首先影响的问题就是吃饭,小金刚带着女儿月头买菜做饭,月中咸菜稀饭,月末就只有一顿两个馒头了。小金刚的女儿是个聪明人,每到吃咸菜稀饭的时候,把碗一摔就出门,用夹杂本市市骂的语言向自己亲妈表示她能自力更生不要为她操心,每当此时,小金刚就会把女儿吃剩的或者干脆没动过的稀饭端到面前仔细地吃干净,然后一个人坐一会儿,沉默不语,只等着楼下吊嗓子一召唤,立马又回到四方城去厮杀。

  纸是包不住火的。每到月底的时候,小金刚就开始沿着牌桌借钱了,你10块他20块,因为男人要回来了,得回家做顿像样的饭菜。有一天,男人在家吃的挺高兴,喝了不少酒,女儿回来了,见了亲爹白一眼也不叫人,张口就骂凭什么非要你回家我们才有人饭吃?于是一层纸还没烧破就捅破了,小金刚的男人一把抓过她的头发,顺手抄起筷子劈头就打。楼主小时候,电视台偶尔会转播国外的拳击赛,拳台上的拳击手,通常一拳打出去都会有打击声,嘭嘭的,很吓人,这就叫拳拳到肉。小金刚家里从此隔三差五就会上演这么一幕,每当开演的时候,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这种吓人的嘭~嘭~,最严重的一次是半夜12点,楼主早已上床睡觉了,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玻璃杯触地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各种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那种拳拳到肉的嘭~,这时楼主爹就起床,叫我不要怕,是小金刚家打架。不用说我也知道,只是这次打得实在太火爆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声哭喊着,从楼上急速飘忽下来,有如女鬼经过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楼主想打开门看一看,但是被机智的娘亲拦住了,为什么说娘亲大人机智呢?楼主住的这个楼,每家搬进来时开发商就给装好了一扇铁皮门,真的是简单用铁皮板焊了个门形,装上把锁芯就用了,而且还都是朝外开的,不满意?有钱就自己换,要么就将就。楼主家和邻居大多将就着。就在这女鬼哀嚎声从楼上外下飘忽的时候,楼主家对门忍不住把门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情况,本也不想管闲事,家里明亮的光顺着门缝漏了出来,鬼哭狼嚎的小金刚顺着这条缝犹如找到了黑暗中的一缕阳光,绝路上的救命稻草,双手把这道门缝往外一扒就这么钻进去了,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追打她的男人也是身法了得,转瞬即到,丝毫不在意这是不是自己家,冲进去继续暴打。可怜的对门两夫妻就这么愣在那里,看着两个陌生人闯进自己家现场演绎着拳击、自由搏击、散打,愣了好半天,直到小金刚止住嚎哭,开始喊救命的时候,才想起来赶紧上去拉架……楼主娘亲教育楼主,在本小区如果你不打算真的插手某突发事件,最好也别去凑热闹,打开一条门缝的代价就是饭桌被掀翻,冰箱冷藏室门被整个拽烂。

  钻进别人家战了个痛快,一夜过去,小金刚一家却又悄无声息了,生活恢复到原有的死水般的平静,只有楼主家对门夫妻俩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和修冰箱的人讨价还价,周边群众时不时三五成群聚拢过来,小声嘀咕着昨夜那场惨烈的打斗。其实都不能说是打斗,打是有的,一个打一个挨打,斗是没有的。

  一连几天都没有人看见过小金刚家的任何一个家庭成员从楼道出入,四方桌前也少了一个敬业的选手,于是一条未经证实的恐怖消息迅速通过信息交流平台散布:小金刚被她男人打死了,男人回家掐死了女儿,自己也自杀了,一家三口此刻全部死在了家里。当楼主妈作为忠实的信息节点,发布这条消息的时候,楼主立即表示了不屑:打死的也就算了,回家关起门掐死女儿再自杀的,说这话的人还亲眼看到啦?说完楼主妈立即用拖鞋拍了拍楼主的头,表扬了楼主的聪明和机智,并抬起手掸了掸楼主屁股上的灰,语重心长地表示小孩子应该好好学习,不要偷听大人说话。

  事实证明了楼主的判断,第二天傍晚,久违沙场的小金刚回到了四方战场,摸牌点炮发挥照常,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伤,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众牌友对小金刚的归来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与呵护,嘘寒问暖,小金刚对挨打的事只字不提,众牌友多方下口也没能问出一点信息,但她家里人的去向之谜总算解开了:男人天不亮就走了,女儿这几天根本就没回过家。于是众人得出结论:这个女人,非常耐砣。这是本地方言,意思是比较抗揍,科学说法叫物防和回血属性点的比较高。众人分析罢了,有人不禁赞叹一句:真是打不死的小金刚,牌友们纷纷表示认同,从此小金刚这个外号就算落定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要多扒一下小金刚的男人,原本楼主是并不对有能力把家里日子过成这样的妇女报以同情的,直到非典那段时间,有一天楼主放学回家,走到楼下发现本小区又一号传奇人物牛大妈正在拉着小金刚吵架,质问小金刚是不是在国粹信息交流平台发布了未经证实的消息,说牛大妈的儿子此刻正在发烧躺在家里。经历过非典那年的看官们应该记得,那时候在家发烧意味着什么。牛大妈气势凌人,小金刚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说没有。楼主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说不清也道不明,剪不断但理还乱的事情,其中谁有没有说过什么什么,是当中最难解决的问题之一,感谢智能手机和录音笔的出现,这个问题中的一部分得到了解决。但当时现场显然是不具备这种装备条件的,是非黑白,全凭双方的对阵气势了。广大围观群众知趣地退到十步之外进行围观,躲避牛大妈的气场,而小金刚则根据自己的属性加点选择了以柔克刚,用含泪又含蓄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无辜。就在双方胶着不下的时候,小金刚的男人突然冲到双方阵前,气氛顿时紧张,只见个头挺高的他当众抬起手掌,狠狠地,响亮地,当着所有观众,PIA!!!!!~扇了小金刚一个大巴掌。小金刚被扇倒在地,男人顺势上去一把抓住自己老婆的头发,使劲往楼梯上拖:你带老子死回家,拜带老子在这拐丢人!围观群众怔住了,牛大妈昂首挺胸,退了两步。小金刚一面被不自觉的拖拽上楼,一面用一声长调哭喊道:我~~不走~~我真~的~~~~没~~~~说~~~~过~~~~这个话~~~啊~就在大家目送小金刚被拽上楼梯的时候,突然轰隆一声,小金刚从楼梯的六层台阶上飞坠而下,跌坐在地上,楼梯上的男人,收腿,回头,迈着平常步继续走上楼 ,进门回家了。不知道大家对这种老居民小区的楼梯有没有概念,楼主回忆了一下,楼梯大概与水平面成50°夹角,每层台阶大概有一个半可乐易拉罐那么高。小金刚瘫倒在地上继续哭嚎:我没讲过啊~~~牛大妈点了支烟悄悄闪了,围观群众三三两两的散了,小金刚依然在断断续续地哭,没有人上去扶她起来,也没有人问她伤到了没有。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就是看了某个人做了某件事(通常是不好的事)的时候,突然感觉义愤填膺,血气冲脑,要立即上去将某人暴打一顿而后快。楼主通常是和平主义者,但当时,有拳头发痒的感觉。

  楼主爹对这一突发事件有着很客观的评价:甩货(本地方言,同250),废物。多年以后,楼主看了多年的美剧电影之后学到了一个可以精准形容这个人的英文单词:loser。

  不知道各位朋友有没有正在被家里催着结婚相亲的,如果有的话,楼主奉劝你,家里人急,是应该的,你急,是万万不应该的,因为准备跟这个男人或者女人过一辈子的人是你自己,不是你爹妈,也不会是你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万一到了你觉得当年的选择是错的,后悔的时候,是没有人可以代替你承担这个后果的。话题略显沉重,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重开一次。楼主上大学的时候,娘亲大人就嘱咐过:有合适的姑娘可以拐回来,漂不漂亮只要你看得上,有钱没钱,我们家条件也就这样,不要攀高枝,但是小丫头一定要懂人情世故,讲道理。于是楼主在大学里结交了许多懂人情世故又讲道理朋友,当然,大多是男朋友。

  楼主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姑娘就一定要懂什么人情世故,萌萌哒啪啪啪不是很好嘛?嘿嘿嘿嘿,咳咳~工作以后,楼主认识了一位至今奉为偶像的朋友,名牌大学毕业,书香世家,年轻有为,不像楼主这样经常表现得没有节操和下限。这个朋友最让我佩服的,就是他懂《易经》,能够把这本算命书解体成为古老的哲学,结合当下实际一点一滴的说给你听,有啤酒烤串的话可以给你说到12点,有桑拿按摩的话也可以给你说到天亮。楼主一直认为他如果去本市著名旅游景点XX湖边的XX寺门口摆摊算命,很多算命先生怕是要没饭吃了。

  这位朋友说过两句话楼主记忆颇深,一句是“所谓命运,即是上一代的命决定了你的运,而你的运又影响着下一代的命,如是轮回”,另一句就没有这么装逼了,简单直接回答了楼主对娘亲找媳妇要求的疑问:娶个坏老婆至少祸害你家三代。

  前面既然说到了强力人物牛大妈,我们接下来就来扒一扒到底怎么牛吧。

  三.好儿子

  牛大妈在本小区里的名声一直是很牛的,她身材非常像最近流行的一部美国动画片里的角色:大白,但是个子要压缩一点,身材更饱满一点,对了,她还有头发。很难说牛大妈通常留什么样的发型,因为她总是走在潮流的最前端,发挥着本小区发艺潮流风向标的作用,每当潮流起变化的时候,潮风就会把她吹到本小区西边楼梯间底下的小理发店。她最近刚改的一个发型特别引人注目,怎么形容呢,如果在一般人头上,可以说像是一颗花椰菜,可是牛大妈呢,也不是楼主一个人这么说,很像楼上养的小泰迪,而且还染成了金色。每天早晨,牛大妈就这样端起一张小板凳坐在楼下,点燃一支寂寞的香烟,透过吐出的烟圈眺望着围墙外的大马路,思考着。

  牛大妈有三牛,第一牛是房子,一般人家比如楼主家,费尽心思才住进一套缩小型三居室,已经感谢政府感谢党了,真心的。可是牛大妈硬是拿了两套,夫妻俩带着儿子在楼上,公公婆婆拿了套单室间在楼下,睡觉在楼上,吃饭在楼下,更衣室在楼上,洗衣房在楼下,羡煞一栋楼哇!第二牛,是牛大妈的原工作单位,她可能是整个小区里屈指可数的原事业单位职工,楼主妈就说过:你看人家小牛,原来是XX单位内退下来的,现在去XXXX都不要钱,歇在家退休工资都比我们打工拿的高。楼主一直想不通,既然事业单位那么好混你退个什么休啊?大概是这个原因吧,牛大妈一般跟人讲话底气都很足,跟邻居打麻将扒家常从来都是占着上风说话,不吃一点亏。有一年本小区的行政部门居委会突然要每栋楼选出一个“楼长”,牛大妈差一点点就选上了,不是因为她不够牛,而是这幢楼里有更强大的存在(后面会说)。第三牛,就是牛大妈的骄傲,她那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干什么都比别人家孩子牛三分的儿子,不会错,牛大妈亲自证明。

  牛大妈的儿子跟楼主是小学校友,一模一样的身材验证着牛大妈的优秀基因,唯一美中不足是遗传了他爹的一副小眯眼睛,据说上课的时候新老师点过他的名:XX同学你怎么坐着还能睡着啊?从此牛大妈的儿子上课都使劲把眼睛睁大,但还是不够大,于是同学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指甲盖,用来形容他显著的特点。指甲盖同学原本是楼主的学长,接着是楼主的同学,一年后成为了楼主的学弟。说到这里楼主要感慨一下,回头想一想小学老师在教学质量上比大学老师要负责任多了(老师我开玩笑的,谢谢您放过我高数课)。说到这也许已经有人觉得楼主用词尖酸了,没错,楼主不是很喜欢他,指同学在作为楼主的同学期间有两项特长给楼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是二报,二是装模作样,用现在长大的话说就是好打小报告和装逼。在学校向老师打小报告也就算了,问题是指甲盖同学喜欢放学后也向同学家长打小报告,XX爸爸XX今天没有交作业,XX妈妈XX今天考试考了0分,于是无数小伙伴回家后被家长补充营养,在晚饭时间加餐了名菜毛竹鞭子炒肉丝,据说有的同学还吃了一天三顿。

  装逼就更不用说了,比如有老师批评同学,XX你也太不爱惜书本了,你看你这个书角皱的,你看你这个本子脏的,指甲盖看到了就一个激灵,默默拿出他爹用挂历纸给他包的平平整整的书和本子在老师面前晃悠,老师就会说,你看看人家把书本保护的多好。这时指甲盖就会扶一扶胸前的红领巾,轻声细语地接茬: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我们学习的工具,怎么可以不爱惜呢?有时候可能老师也被雷到了,瞄他一眼就出门吐痰去了。

  指甲盖已经把两项课外特长发展成为了课余爱好,最可怕的是他还会将两项特长结合起来发挥。比如有一年,第一次学习ABCD的楼主没有改变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的落后观念,在默写26个字母时白卷交上去,鸭蛋滚下来,当晚就不出意外跪在了楼下,由楼主爹拿着鸡毛掸子补习思想品德。此时指甲盖正好坐在他爹的自行车后座上放学回家,看到楼主后立马扬起他100分的卷子笑嘻嘻地朝楼主跑过来,这年他刚成为楼主的同学,ABCD他已经学第二遍了。指甲盖看着菊花紧缩的楼主,依旧轻声细语地说:XXX,英语是很容易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学英语不能怕辛苦啊。然后又望着楼主爹说,XXX爸爸,老师说XXX上课经常走神犯困,这种坏习惯要改啊。说完就由他爹拎着书包上楼了,父子俩还回头望望楼主,欢笑不已。留下楼主的惨叫和鸡毛掸子刷在屁股上的PIA~PIA~PIA声音在楼层间回荡。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几个月后指甲盖在楼主家窗户下求抄作业的时,楼主直接吐了一口痰下去。

  大学考英语四级的时候,楼主不禁想起这件事,竟然在考场上笑出了声,差点被监考老师以为楼主疯了要赶出门。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年还没有这句话,但楼主觉得真理是永恒的。一天中午,指甲盖同学正在学校厕所的长条式坑位上蹲坑,突然几名把校服拉高蒙住头脸的小伙伴冲了进来,趁着指甲盖的小眯眼还没撑开,一人一脚直接把他踹下了坑。可怜的指甲盖同学前一秒还在惬意地横跨长江两岸,下一秒就卡在了坑槽里,身下是他自己的……不恶心大家了。楼主和多位同学当时正在另一边嘘嘘,目睹了整个过程,顿感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可怜的指甲盖同学光着屁股伏在厕所地上哭了半节课,直到被扫厕所的阿姨发现报告给班主任。

  楼主妈说的没错,在本小区围观也是会中枪的。当天晚上,牛大妈就拉着指甲盖来楼主家敲门了,门开了完全无视站在一旁的楼主妈,直接指着楼主问:“XXX是不是你把我们家XX推下粪坑的?楼主赶紧一边摇头一边辩解:我没有啊,你问你儿子是不是我。指甲盖哭的梨花带雨,还在抽泣,没有回应楼主。“那你说是谁推他下去的?”“没看见我怎么说?真的没看见。”楼主对答如流。这时指甲盖突然不抽泣了,用嘶哑的嗓音对楼主喊道:你撒谎你还跟他们去打游戏机的。这里楼主要说一下,指甲盖同学对楼主喊这句话的时候动作比较特别,他是一边跺脚一边喊出来的,节奏非常像RAP:OH~YE~你(跺脚)撒谎~你(跺脚)还跟~跟他们(跺脚)~去打游戏机(跺脚)~去打游戏机,YO~YO。于是楼主用无奈又草你祖宗十八代的目光凝望着他,牛大妈当然没这么快放过楼主,最后一道问题:“都是家门口,你为什么不上去扶他?”同样的目光楼主再一次看向了牛大妈,机智的火花在楼主脑门里闪耀着:“他当时身子和脸都下去了,我哪知道是他啊。”牛大妈的黑脸变成了大长脸,楼主妈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主动上前对牛大妈表示安慰与问候,并特别指出用上海药皂洗澡更有效,谁洗谁知道。送走牛大妈母子,楼主妈还对楼主的早点专款是否存在挪用问题作出了重要指示,以下省略一百字。

  不会教数学的体育老师不是好福尔摩斯,班主任心里有数是哪几个干的,但苦于没有目击同学出来作证,也不敢用强,毕竟一边是家长,另一边是好几个家长,最终以班费赔付指甲盖一套新衣服外加赔礼道歉告终。

  这件事以后指甲盖和他妈看到楼主就不怎么搭理了,爱理不理,都特么成学弟了还拽个屁。但是指甲盖同学的爷爷每天早上看到楼主却还是和和气气的。这位老人家很特别,他个头不高,面目和善,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很俊的小杆子(小伙子)。他的腿脚不太灵便,但每天都坚持拄着拐杖沿着这栋楼小碎步走两圈,迈起步来的目光特别坚毅。那段时间楼主正在自学自行车驾驶,每天早晚都会蹬着我妈的自行车下楼晃悠几圈,时不时摔几跤,经常和老爷子碰面,老爷子总是停下来笑着等我蹬车经过,楼主摔跤了,他扶肯定扶不动,偶尔帮楼主掸掸身上的灰。总之是个很不错的老爷子。后来楼主妈经国粹信息交流平台了解到,老爷子年轻时是本市的国军军官,最后关头没有去台湾,家里的老太婆虽不识字,却也是出身殷实人家,非我等市井草根可比。

  楼主的一些外地朋友曾经向楼主表示,自从本市发生过闻名全国的XX案之后,马路上的老头老太太就碰不起了,走路都躲八丈远。楼主很明确的告诉他,本市没发生XX案的时候,老头老太太你也是碰不起的。基于同样的理由,楼主爹制止了楼主的自学成才,你歪歪扭扭的骑车,万一碰到人家老爷子,我们一家就算歇的了。于是楼主早晚就消停了,老爷子却不知道从哪听说这个事情,主动找到楼主爹,表示愿意写下字据,如果被楼主骑车撞到不要任何赔偿,别断了孩子的玩性就好。

  前不久楼主看到网上有新闻说,某地一个老头因认为公交司机靠站不就着他,差点把珍藏多年的手榴弹摔在车上,新闻下方评论一片,楼主不禁呵呵,你这要是来本小区,顶多算是个中上级别选手吧。但同时楼主也想起,真的很多年,很多年,再没见到过像指甲盖爷爷这样的老爷子,不然我们的社会一定可以和谐更多。

  当然,谁年轻不犯点错误,光凭上学时候打小报告、装逼和掉过茅坑是不够称之为奇葩的,指甲盖同学真正崭露头角是在日常生活当中。楼主小区每到饭点就有一个普遍现象,就是家里做好了饭,孩子跑腿去招呼牌桌上的家长回家吃饭,通常做饭的都是妈妈,孩子去喊的都是爸爸,这其实是个习惯问题,男主外女主内,到饭点女人不做饭谁做?一日三餐解决好,只要不学小金刚,打打牌也无所谓。可这事到了牛大妈家就不一样了,通常是牛大妈坐在牌桌上,指甲盖他爹在家把饭菜做得,原因很简单,首先指甲盖他爹的职业是厨师,第二,牛大妈的内退工资比他高得高得高得高,请注意楼主用了几个高。

  通常小孩叫家长回家吃饭都不会走进麻将档,站在楼下叫一声爸就完了,只要不是耳背都能听出自己孩子的声音。指甲盖的叫法就比较特别了,特别到把凡是在场的爹妈都叫震惊了,具体是这样的:“牛XX(牛大妈全名),你他妈个X(身体某部)的阿能死来家吃饭啦?阿死在牌桌上啦?”据说麻将档里原先乱哄哄的,指甲盖喊了一遍他妈没听见,于是又喊了几遍,麻将档里安静了。有人以为听错了,可牛大妈却收起筹码,掐灭烟头,拎起小手包说回家吃饭了。楼主不怀好意地把头伸出窗外,想看看指甲盖怎么被他妈扇,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指甲盖欢乐地领着她妈回爷爷家吃饭了。母慈子孝,夫复何求?楼主服了。

  指甲爹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不是因为他沉默内向,而是轮到他说话的机会不多,牛大妈是这个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而指甲爹时常待业在家,酒是不敢喝的,烟是老婆抽的,内事外事房事全是老婆说了算的,还好论家庭地位他仅排在儿子后面。对了,牛大妈在楼下吹牛的时候经常喜欢拿自家男人说事,对他主要有以下三种专用称呼:我家那个怂,我家那个d(身体某部),我家那个b(女性身体某部)。围观群众也喜闻乐见,大多表示呵呵,这样对指甲盖叫他妈吃饭的方法也就没有疑问了,到底是亲儿子。

  指甲盖同学读到初中就不上学了,据牛大妈说是她给儿子找好了门路,离开家学几年徒,直接进事业单位端铁饭碗去了,还读什么破书浪费时间,自此小区里少了指甲盖同学的身影。一晃多少年过去,当楼主揣着大学毕业证还在上蹿下跳跪求招聘单位收留的时候,指甲盖同学回来了,带着老婆开着车,叼着中华哼着歌,那几天牛大妈再一次达到了“牛”这一传说的巅峰,逢人便说的主要台词如下:看我儿子开车回来咯,有出息赖,是哎,在XXX工作,XXX嘛挤公交丢人唉,干脆买了个车。XXX是我市某文化单位,事业单位编制,同时这辆车也是本栋楼除出租车外的第一辆四轮私家车,奥拓。一时间这条新闻在本小区引起了轰动,居委会主管领导亲自来到现场参观了新车,并现场听取了牛大妈母子的工作汇报,立即对奥拓车的停车工作作出重要批示:自行车必须按规定摆放,给奥拓空出合理空间,坚决预防自行车把奥拓碰伤碰花。

  当晚,楼主妈看到楼主依旧坐在电脑前刷WOW副本不亦乐乎的时候,立即开始数落起楼主,你怎么还找不到工作啊?你看人家书读的还没你多啊#¥%……,楼主早已对这种场面处变不惊,处理得当,拿起手机拎起包,假装接个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出门了。好吧,就算再有理,争起来了那也还是自己妈,何必让外人看笑话。好不容易,楼主将跟随我多年的捷安特二轮跑车从挤在一起的车堆里搬了出来,大脚加速起步。月光下的奥拓停在自行车棚里,非常的高冷,看它小巧玲珑的身段,楼主不禁赞叹,车如其主!

  非常的高冷,看它小巧玲珑的身段,楼主不禁赞叹,车如其主!

  前面有朋友回复说,楼主的拙帖比电影还精彩,楼主高兴地到半夜都没睡着,嘿嘿~不敢说精彩,但确实连楼主有时候也觉得像电影,因为楼主只是转述发生在身边的事,跟你们一样,都是观众,在小市民的悲喜剧里,剧情逆转往往是很突然的。据与国粹信息交流平台有密切合作关系的路边社报道:一、指甲盖虽然确实在XXX上班,但极有可能只是个保安。二、某天夜里,牛大妈家室内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争吵原因不得而知,但楼下一家人听到了清晰的跺脚伴随着嘶喊:“妈你怎么还不跟这个废物离婚?你他妈带老子死滚。”

  刚开始楼主对这条路边社消息关注不够,因为在本小区吵架乃至打架实在不算什么新闻,如果开个帖直播吵架打架的话,楼主保证一个星期7更每更一个花样不带重复的。但很快楼主就亲眼目击了一次,就在楼主蹬着二轮超跑找地方泊车的时候,指甲盖满脸通红气呼呼的从楼上走了下来,后面紧跟着他老婆,牛大妈领着指甲爹也追了出来,强行扭住指甲盖,愤怒地想要表达什么,但看了看周围还是把一口气咽了下去,只小声嘀咕着,嘀咕嘀咕指甲盖突然爆发了,声嘶力竭指着他爹喊道:“我就说你是个废物,你他妈个X一分X钱拿不回来,就靠我妈养活。”紧接着后面是一段熟悉的RAP:YO~YO,你他妈个X(跺脚)没本事赚钱(跺脚)老子要买房子(跺脚)你他妈说没钱(跺脚),没钱(跺脚)你(跺脚)带(跺脚)老子(跺脚)滚,oh~ye~。

  楼主曾问过自己爹,如果我要这么跟你说话你会怎么办?楼主爹毫不犹豫地说,一巴掌刷死你。其实楼主爹大半辈子也是起起落落,种过田当过工人,当过小领导,最后还是下岗了,没赚到什么钱,也没做成什么事,但是他把楼主养大了,楼主是绝对不敢这么跟他发脾气的,绝不是因为怕他一巴掌刷死我,而是怕两个字:作孽。

  从牛大妈家的一家三代,可以看到一个本市典型的新移民家庭的轮廓,第一代历尽艰辛,经历特殊年代的风风雨雨扎下了根,又出于某种运气或者原因,吸收了一个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成员,最后老一辈逝去,孩子长大,家庭在延续。正如楼主那位神棍朋友所说的:“所谓命运,即是上一代的命决定了你的运,而你的运又影响着下一代的命。”

  如果格调再高一点,你还觉得自家还有点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要传达给下一代,比如说价值观:是诗书传家还是武略传家?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还是不为民做主回家卖红薯?支持皇马还是支持巴萨?那样的话,找什么样的老婆,你最好要自己想清楚了。

  不知道各位看官跟楼主一样每天挤公交地铁上下班的多不多,有没有对这样的交通方式感觉到轻松愉快?反正楼主有段时间感觉那是相当的不轻松和不愉快的,特别是公交车,挤不挤得上和有没有座位那都不是问题,坐公交车都有一站到底的觉悟,但头疼的是每天都能遇见几号那么无法理喻的主,他们的特点是道再窄挤不得,人再多蹭不得,车开得再晃悠碰不得等等等等,触犯其中任何一条,就是你对他人身的极大羞辱与伤害,于是他必定用夹杂本市市骂的言语对你致以最严重的抗议,“对不起”三个字只是一个让他继续发言数落你的信号,如果你胆敢回敬两句的话,那么在这狭小的车厢里撕逼大战就会一触即发,更有甚者闹上派出所的也并不罕见,而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脚踩在你脚上,把瓜子壳吐到你身上,这在他们看来都是你应当沉默接受的。

  这样的人可不只公交车上才有,在楼主这个集大成者的老小区里也是有的,其中更有出类拔萃者,进入更高的境界。什么样的境界才叫更高的境界?继续扒。

  四、贫民窟贵族

  前面我们提到过,本小区屡次达到牛传说巅峰的牛人牛大妈,在“楼长”选举中惜败于另一个强大的对手,本来论经济实力牛大妈绝对是领先的,但关注过美帝总统选举的朋友们都知道,选总统不光是看两个人烧钱和掐架,更重要的是候选人背后的运作团队,而我们的种子选手牛大妈输就输在她单打独斗,对手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准确的说,是一个家族。本小区N大家族中最具战斗力的马氏家族闪亮登场,其主要成员包括:马大爷、马大娘、马一哥、马二姐和马三姐,以及正在成长中的下一代。请注意,马家只有哥和姐,是没有弟和妹的,叫错是要挨批评的。

  马氏家族的传统是重武轻文,其三代家族成员取得过的最高学历是中专,但马大爷年轻时取得的一项资历却是旁人尚未企及的,他坐过牢。这项资历足以让他老人家在本小区龙蛇混杂的环境中受万众敬仰,不但收垃圾费物业费的人不敢上门,乃至干撬门砸窗勾当的宵小也不敢在门前晃悠。一但老爷子觉得哪哪不舒服,在小区里跟谁谁说话大嗓门了,很快在散布在本小区各处的家庭成员就会放下手中垒长城的重担,聚集到他周围,形成强大的战斗威慑力。在还没有手机,传呼机尚不流行的那个年代,效率可谓惊人。

  通常一个团队为了巩固凝聚力都会经常聚会,比如楼主的工头,月中偶尔会丢几瓶老村长给楼主等搬砖的众屌丝一起加个餐。马氏家族也是一样,不过聚会的频次有点高,确切的说是每一天。每天中午马家一哥和二三姐都会带着第三代跟老头老太齐聚一堂,把酒言欢,兴致高的时候甚至可以持续两三个小时。

  有个东北的朋友曾经向楼主抱怨,说本市方言真的很低俗很难听,每句话都要以屌开头,再以逼结尾,时不时还问候人家妈,要在东北那嘎达开口就能给揍死。楼主当即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脱口而出:你屌话讲的对的一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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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楼主和身边的土著朋友也不想这么说话,其中一位朋友为了改掉多年来这么说话的习惯,甚至自创了一套糅合本地方言发音的普通话,听起来非常别扭而又十分生动,堪比本市一项称之为“白局”的传统方言节目的表演艺术家。那为什么还要这么说话呢?生活环境如此,出门打个酱油要敢开口之乎者也文绉绉的,人家不说你装逼也要说你给雷劈死。不过楼主被工头约谈还有在家和父母一起的时候,绝对绝对是不敢这么说话的,那一口不带脏字的本市方言更显地道。

  扯远了,马氏家族每天中午的聚餐,那绝对堪称是本市方言行为艺术的表现形式,一家三代你X过来,我X过去,高潮的时候还摔两个啤酒瓶助助兴,周围邻居都被这热烈的气氛所震撼。每个月收破烂的人都会蹬着小三轮车特地到马大娘家来一趟,恭恭敬敬的挨个递烟,马大娘指一指墙角,来人就自觉地往楼下搬,邻居们也会三个五个围过来,哟呵!啤酒瓶、可乐瓶、各色饮料易拉罐、各品牌白酒空瓶,一个挨着一个至少码了2平方米。马大娘昂首叉腰站在一旁,监督收破烂的数数,“数错一个下个月不卖给你”,这是马家一贯的高标准严要求。邻居多的时候,马大娘还会主动向他们介绍各色空瓶:这个啤酒,我家只买三块五1瓶的,那个XX啤酒,便宜1块,老头说不好,再便宜我们家不要。那个白酒,是XX带来的,你们有钱也买不到,舍不得送给人家,就送给我们家老头。围观群众适时的发出赞叹声配合马大娘。

  事实证明,国情不同但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很相似,马大娘就有这种爱好,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楼主爹妈也喜欢关起门来评论路边社和国粹交流平台的新闻。可马大娘评论的方式有些特别,她从不关起门来评论,而是直接在围观群众中率性直言,比如牛大妈的儿子指甲盖就曾被她公开评论过,当时牛大妈走出门看了看,马大娘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马大娘也关心过楼主找到工作没有?一个月工资拿多少?当听楼主说在工地上搬砖一个月拿1000多块的时候,马大娘立即大笑不止:那你他妈上个什么屌大学,有个屁用啊?周围群众跟着一起呵呵,楼主只能屏息凝神,发动轻功技能快速上楼回家。马大娘也喜欢现场访问新闻人物,比如她就曾在麻将档里截访了小金刚,询问她被打后身体的受伤情况,得到沉默的答复后当场发表评论:你个X女人没有血性,打死活该。偶尔马大娘的评论也会引起新闻人物的不满,每当这时,马二姐就会出现站到马大娘身旁:怎么?我家老太说的不对啊?

  识相的,你笑一笑就过去了。不识相的,你过一过就别笑了。

  楼主有个信佛很虔诚的朋友,每个周末都去我市郊区的XX寺做义工,楼主什么都不懂,但一直很佩服他,毕竟这个社会多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总是好的。这位朋友常跟楼主说:因果循环,总有报应。楼主说报个毛啊?工头就给我们那点工资还常欠着,也没见他的Q5轮胎上扎个钉子。楼主朋友说:报应也应人势,或早或迟,但总会有的,分毫不差。

  那个夏天,马大娘突然生了一场急病,病完人没什么大碍,照常遛弯做饭,但是一口的牙齿被拔光了。那段时间,比较清静。

  楼主少不更事的时候,曾粗读过俄国作家高尔基的《童年》系列三部曲,其主要内容也是吐槽俄国社会底层人民的苦逼生活,楼主发帖很有点向他老人家学习的意思。书中曾提及作者学徒的一个作坊,几个师兄弟的业余爱好之一就是关起门来喝点酒,然后开始脱口秀评论东家长西家短南家媳妇不是人,就好像是上帝派他们来审判世人一般(楼主有八卦癖,好嚼舌头根,我承认)。

  事实证明,国情不同但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很相似,马大娘就有这种爱好,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楼主爹妈也喜欢关起门来评论路边社和国粹交流平台的新闻。可马大娘评论的方式有些特别,她从不关起门来评论,而是直接在围观群众中率性直言,比如牛大妈的儿子指甲盖就曾被她公开评论过,当时牛大妈走出门看了看,马大娘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马大娘也关心过楼主找到工作没有?一个月工资拿多少?当听楼主说在工地上搬砖一个月拿1000多块的时候,马大娘立即大笑不止:那你他妈上个什么屌大学,有个屁用啊?周围群众跟着一起呵呵,楼主只能屏息凝神,发动轻功技能快速上楼回家。马大娘也喜欢现场访问新闻人物,比如她就曾在麻将档里截访了小金刚,询问她被打后身体的受伤情况,得到沉默的答复后当场发表评论:你个X女人没有血性,打死活该。偶尔马大娘的评论也会引起新闻人物的不满,每当这时,马二姐就会出现站到马大娘身旁:怎么?我家老太说的不对啊?

  识相的,你笑一笑就过去了。不识相的,你过一过就别笑了。

  楼主有个信佛很虔诚的朋友,每个周末都去我市郊区的XX寺做义工,楼主什么都不懂,但一直很佩服他,毕竟这个社会多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总是好的。这位朋友常跟楼主说:因果循环,总有报应。楼主说报个毛啊?工头就给我们那点工资还常欠着,也没见他的Q5轮胎上扎个钉子。楼主朋友说:报应也应人势,或早或迟,但总会有的,分毫不差。

  那个夏天,马大娘突然生了一场急病,病完人没什么大碍,照常遛弯做饭,但是一口的牙齿被拔光了。那段时间,比较清静。

  马二姐是个相当奇特的人,很多时候她看起来更像是个男人,个头高壮,喉咙粗犷,既抽烟也喝酒,两道眉毛由于常年需要皱在一起,习惯已成自然,人前不怒自威,即使牛大妈在她面前也要礼让三分。本小区群众在一起垒长城的时候,时常会对长城的建设方案产生分歧,继而引发争论,有些人甚至不惜将桌子掀翻来表达对学术主张的坚持。这种事每个场子每天都在发生,可渐渐的大家发现,只要有马二姐坐镇,事情发生的概率就会小得多,如同加了BUFF一般,因此马二姐逐渐成为各家麻将档争相拉拢的对象,在本小区走到哪都有人招呼上桌,递烟递水,普通牌友的待遇是一日三餐,马二姐则是吃饱喝足再打包,一时风头无两。

  有段时间马二姐的装束风格有很大改变,作风硬派的她忽然抹起了口红,穿上了丝袜高跟鞋。各位看官看楼主的ID就知道,楼主是很喜欢丝袜的,尤其对熟*女*丝*袜*系*列*有着难以割舍的爱好,可自从看到变装后马二姐的那一天起,楼主算是含泪把这难以割舍的爱好给切了,想想都有点后怕,说多都是泪,写两个关词给大家体会一下:血盆大口、裹着网袋的盐方火腿。为什么堂堂一条汉子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呢?据路边社消息,她又找了个相好的。

  很多人认为约P这一社会现象是随着X信兴起的,楼主不能说你们OUT,但要说你们见识浅薄。麻将桌,也就是楼主所说的国粹信息交流平台,早就附带了这项功能,而且相比X信,它更注重面对面的交流,信息获取更方便(婚否育否离异丧偶路边社包打听),成功率高(不成的4圈牌打不完就散了)。前不久楼主看网上说有个小伙微信约了个妹子,不远万里坐飞机,见面后激动地把妹子暴打了一顿,从此对PS软件深恶痛绝。楼主想劝劝这位小伙子以后多打打麻将。

  花边新闻哪都有,相信跟楼主一样成年的看官也是见怪不怪了,而马二姐的问题在于,她有老公也有孩子,老公就在本小区,中午也经常参加马氏家族的聚餐,但是,他们并不住在一起。据说马二姐原本是准备离婚的,但是她女儿对她说,妈你何必要离婚呢?离婚你还要带那个人分半套房子,不划算。马二姐想了想很有道理。

  那个人就是马二姐女儿的亲爹,此人略显矮胖,戴一副金丝眼镜,常年在小区里游手好闲,混迹于各家麻将档和游戏机室,人送外号软脚丫。形容这个人有句话再贴切不过了:烂泥扶不上墙。楼主最佩服他还有马氏一家的就是,从没见过他们有任何长期稳定的工作,但却长期稳定地活跃在本小区的麻坛上,而且烟酒吃喝一样不落,要知道小金刚可是到了月中只吃得起咸菜稀饭了。这可能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邻居里有人不知是出于畏惧还是讨好的目的,曾经把软脚丫介绍到本小区附近的一家网吧去当保安,说好月薪2400,每晚8点到第二天早晨6点,包一顿宵夜。这其实是个很轻松的活,有过在网吧包夜经历的看官应该知道,很多网吧到后半夜基本就没什么人了,保安把座椅收拾一下,帮忙扫扫地,吃完宵夜想睡觉就睡觉,不想睡觉也可以提前下班。这份工作对于软脚丫这种生活状态的人来说,可算是打着灯笼都未必找得到。然而软脚丫,不愧是软脚丫。

 刚开始的一个月,软脚丫确实每晚去上班,然而很快的,软脚丫惊喜地发现网吧隔壁有一家游戏机室,更惊喜的还有,游戏机室的隔壁有一家桑拿。配套设施太齐全了,太惊喜,太激动了有木有?还没完,很快他又发现坐在桑拿收银台的那个女人很漂亮,也很谈得来。所谓人生40年一遇的大运,夹着事业运(网吧保安)、财富运(游戏机房,他这个年纪当然不是进去摇拳皇的)、桃花运(桑拿收银台很谈得来的美女),就这么挡也挡不住的迎头砸下来了,软脚丫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于是他每天晚上的时间安排就改成了,按时穿着保安制服去游戏机房上班,到美女接班的点就去隔壁聊天,宵夜时间去网吧吃宵夜,下班。据说游戏机房和桑拿一度很疑惑什么时候多请了一个保安,发工资还看不到人,差点以为闹鬼了。然而软脚丫没想到,网吧是有熟人的,人家美女也是有老公的,而且还没有分居。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软脚丫拎了一袋鸭脖刚要进桑拿,突然走过来几个大汉说要领着他逛一逛,不由分说就逛进了街角的公共厕所。出来时软脚丫鼻青脸肿,身上只剩下一条内裤。第二天,网吧老板很遗憾的表示,这些天网吧电脑被人扣走了十几根内存条,事情很严重,你就不要来上班了。活了40几年,走了两个月大运的软脚丫又再一次光荣下岗,回到了小区。

  回到小区的软脚丫一连几天都没有准时到岳父岳母家就餐,直到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没穿保安制服的他还是在某麻将档被岳母大人撞个正着。当晚,马家餐厅,马大爷马大娘马二姐三堂会审,软脚丫老实交代,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好好上班,可网吧还是莫名其妙丢了东西,所有人都把责任推给他这个可怜又无辜的小保安,老板叫人揍了他,撵他滚蛋。这还了得?莫说马家的人你碰不得,就是马家的狗你要摸也得看看主人!

  随即马大爷传令,由马一哥传唤当初介绍软脚丫去网吧的熟人问话,熟人倒是来了,照例先挨个递烟,软脚丫也接了一支,不客气地点上。马大娘示意堂下威武,肃静,开始问话:XX,听说,你把我们家女婿给开了?还打了人?来人看了一眼软脚丫,早有准备,不慌不忙把详情慢慢地,详细地说了一遍,特别是说到软脚丫跟美女搭讪的情节,着重绘声绘色了一番,听得马二姐脸都绿了。来人最后特别声明,打架的事他没看见,否则肯定不会让脚丫吃亏。桑拿还开在那里,里面的人他也惹不起,马氏家族人多势众,可另择良辰吉日前往一战,出师必捷。

  马家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来人识趣的闪了。马二姐怒眉紧锁,什么也不说就拎起包走出了门,女儿紧随其后。马一哥翘起二郎腿,似笑非笑,软脚丫默默地从马大爷身旁摸走一盒金色的本市香烟,点燃一支深吸一口,低下头不说话。沉默之后一声炸雷:“你他妈个X,就知道你是这种德性滴东西!”马大爷把茶杯狠狠拍在了地上。

  楼主的工头曾在醉酒时说过:只要锄头舞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楼主当即跳起来拍手表示认同:说得好~!工头同志的话充分论证了墙角具有不稳定性及不确定性因素,我们要正确认识到世上本就没有牢不可破的墙。众屌丝当场爆发出一片掌声,并且由3个人按住楼主连灌两瓶啤酒以资鼓励。

  墙当然不是密不透风的,马氏家族当然也不是没有内部矛盾的。

  99年前后,本市房价开始悄悄的一路走高,再走高,本小区由于地处著名旅游景点周边,很快房价更是走到高得都看不见了。这时本小区的很多人家才惊喜地发现,一夜之间,他们的房产已增值数倍,有些甚至发觉自己已经迈入了百万级俱乐部,实现了祖宗几辈人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伟大夙愿。那些年,楼主也曾力劝父母将本处房产卖掉,到当时还是本市南部郊县的某区换购多套住房扎根,可惜未被采纳,于是屌丝逆袭的机会伴随着楼主的眼泪已悄然逝去。

  此后一段时间,随着房地产市值的增加,本市涌现出大量的人民内部矛盾,大多发生与本小区类似的居民区当中,通常是父母、兄弟、姐妹、儿女等几代人为争一套房产闹得天翻地覆,各家庭成员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阴谋阳谋无所不用其极。当时本市电视台有一档热播节目,名曰《法X现场》,其本质就是你家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播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节目结尾请律师出来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这种节目在本小区社会群体中有着庞大而稳定的收视群体及收视率。楼主也随着父母在晚饭时间看过不少,楼主敢说,当中有些真实的故事,电影剧本都不敢那么写。

  楼主曾细数过该节目,不夸张的说,每十期里面至少有八期,都跟房产有关

  马氏家族的二老年事渐高,不能不考虑遗产分配问题,但是马大爷觉得只要他还坐镇就没问题,分配方案很简单:给孙子。马一哥很高兴,因为他有一个儿子,马二姐和马三姐不太高兴,因为她们生的是女儿。有一天中午聚餐的时候,马大爷多喝了两杯,直夸自己的孙子好,无论打篮球还是打架都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然后看了一眼桌边的孙女,又说自己小时候女孩子是不能上桌和男人一起吃饭的。马三姐的女儿当即把碗摔了,一个人站到楼道里抹眼泪。马大爷依旧欢声畅饮,马三姐放下筷子走了出来,娘俩间有了如下对话:

  “你吃的好好的跑出来干什么屌四啊?”

  “他屌那样说我,我吃的下啊?”

  “吃不下也要吃,人家能吃你干么四不能吃啊?”

  “老子就屌不吃,咽不下这口气。”

  “不气不气,来,听妈话不气,听妈讲,做人看不起不要紧(原话),但是一定要有骨气。”

  “嗯”

  “有骨气就回去继续吃,吃给他看。”

  楼主至今没有搞懂,被骂出来再吃回去,算是哪门子的骨气?但这就是马三姐的逻辑。楼主曾不止一次目睹过马三姐运用这种逻辑将吵架对手绕的晕头转向,争取时间等待马二姐前来开大招。有点类似DOTA里把对手控住等打野玩家来GANK。楼主经过分析后发现,她的套路其实就是无视对方水平气势的高低,先将对手拉至与自己同一水平,再运用自己丰富的斗争经验去压倒对方。有一次楼主在度娘泡吧偶然看到过一句话的段子:你永远无法战胜一个纯XX……,才发现原来早有人比楼主总结的更深刻。

  骨气可以解决回去吃饭的问题,却不能解决家庭内部矛盾。终于在一天中午的酒后,由于马大爷再次得意的老调重弹,冲突终于爆发了,不知马二姐和马三姐谁先回的第一句嘴,马老爷子亲自摔了5个啤酒瓶子到自家墙上,每隔3秒一声pa,节奏把握的相当准。然而贵族就是贵族,绝不把自家矛盾暴露在大众面前搭台唱戏,一桌人很快散光了,留下气的手发抖的马大爷和收拾残局的马大娘。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马家餐厅很冷清,马大爷遛弯散步一切照常,可马大娘却变得有些魔障了,具体表现为,老太太每天晚上关起自家防盗门,敞开内门,倚在门边探听着门外一举一动。

  这里要解释一下,楼主前面说过本小区各家大多是向外开的廉价铁皮门,随后几年由于拆门太费事,各家各户逐渐选择把铁皮门改内开,同时在外加装一道镂空的防盗门,镂空处蒙住一层防虫纱,防盗兼透气。可是时间一长,防虫纱早被灰尘染成了深黑色,不开灯的夜里,外门一关里门开没开都看不出来。你说楼道灯?由于小偷早早的偷光了一栋楼的公用灯泡,楼主记事起就没有楼道灯这一说。

  马老太就这么每天晚上躲在黑色的镂空防盗门后面贴墙而立,只要有人上楼、开门、亦或是说话突然大点声,必然伸耳来听。楼主有次上楼回家,远远就瞟见她如鬼魅一般凑到门边,忍不住叫了一声:马奶奶,是我。马大娘尴尬之余十分的惊讶,说XXX你能看见我啊,楼主说是呀我眼神好啊。楼主眼神还可以,但那天晚上看到她却并非眼神好,而是她家大门正对着临街的大窗户,明亮的霓虹灯光映过来,好大个影子。

  也有时候楼主晚上回家,黑暗里就着马家透出的灯光找钥匙,可只要钥匙的哗啦声一响,马家的灯,啪!就灭了。等楼主进家关上门,窗外啪!又打开了。幸好发明手机的人把屏幕做的会发光,又或者再穷咱也买得起手电筒。

 楼主有一位来自本市周边城市的朋友,才高八斗,尤其精通化学,他的故乡有着烟花三月的美名。据他酒后胡说,他的家族在明朝一度富有故乡半城的田亩,只是如今早已没落,回忆起来忍不住借酒浇愁。当天晚上,借酒浇愁愁更愁的半城兄打了5公里出租车,硬塞给了司机300块钱,嘱咐人家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早上醒来,半城兄对自己贵族意识觉醒后的举动发表了个人意见:卧槽。

  楼主以为,人与人之间,不管你是穷还是富,生在农村还是城市,都不可能因为没钱就把饭戒了,或是因为有钱把上厕所免了。工头的Q5也有开下沟的时候,没落贵族也能被几块钱的啤酒灌的七荤八素。高低贵贱,没什么了不起。

  今天楼主要扒的是前面提到过的一个人物,这个人的故事可能没有之前的那么多欢乐,因为这个故事就是生活本身,无需润色。所以是非曲直,留给各位看官自行评论。

  五.老不死

  楼主读书的时候看过一句话叫“老而不死是为贼”,字面上理解起来非常惊讶,老师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说好的尊老爱幼五千年优良传统呢?这句话其实是孔夫子用来说教老朋友的,原句按楼主的理解意思就是: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屁事不干。老了又划船不用桨,你咋不去死哩?楼主还真亲身见识过老而不死是什么意思。

  酒伯伯去世以后,留下老太婆跟着媳妇孙女一起住,虽说也是一家三个人,可媳妇带着孙女基本不理她,一早上班上学就走了,还把自己房间的门锁起来。老太婆就这么一个人拄着拐杖,漫无目的地晃悠。周围很少有人跟她说话,甚至是打招呼,因为老太婆一口浓重的口音很难让人明白她在说什么,同时她的脾气也不太好,稍不注意就会撩起她的怒火,对着你挥舞拐杖骂骂咧咧。当然,也没人知道她在骂什么。有时候老太婆也会一个人坐在楼下晒一下午太阳,甚至一个人自言自语着骂骂咧咧,没人听得懂,也没人愿意听。

  老太婆的第五个儿子就住在楼上,也不是生人,就是楼主前面提到过的女侠小金刚的男人。这是楼主到最后才知道的,因为他们家也从没一个人给机会让楼主知道,即便是小金刚的女儿从老太婆面前走过,也跟路人无异。

  为什么老太婆这么不招人喜欢呢?据路边社资深编辑透露:老太婆年轻时是个脾气很要强的人,那时候家里穷,一家八口人住一间屋子,晚上全睡在一张床上,只有一床被子和褥子。有一天闹了家庭矛盾,起床后老太婆气不过,把晚上用过的马桶全都倒在了床上。于是一家八口白天洗被子,晚上和衣挤在一起。

  在那个出门做点小生意尚属违法的特殊年代,有一家人实在过不下去了,女人等天黑之后悄悄包一点馄饨(胡建人叫扁食,本市文化标识之一),挑担子到街边去卖。周边都是家门口邻居,了解这家情况的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街道的领导干部。可老太婆当时是积极分子,对卖馄饨的女人见一次,抓一次,举报一次,好说歹说都不行,一度逼的人家把日子过到绝境,甚至在做小生意合法之后,她还硬拉着人家去居委会举报过一次,搞得街道领导很是哭笑不得。这位卖馄饨的婆婆楼主小时候还见过,她发誓此生到死也不再看这老太婆一眼,走路都绕着走。

  每到过年的时候,酒伯伯的老婆就背着大包,领着女儿回乡下过年去了,留下老太婆一个人,无人管,也无人问。据说有时三儿子会送一锅热菜来给老太婆,看着她吃完再把锅端走。老太婆也抽烟,三块钱一包,一包就是一天。

  老太婆就这么过了很多年,她的孙女已经长大,交了个男朋友准备结婚,决定带回家来看看。未来女婿上门,很多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围观群众为孤儿寡母终于熬出头也感到高兴,七嘴八舌的说些喜庆的话。小伙子见老太婆一个人坐在楼下,就拎了两袋礼品,上前去叫了一声奶奶,这一叫,坏事了。老太婆听到“奶奶”两个字,如同听见了等待已久的信号,一把从板凳上跃起,扯住小伙子的裆部就不放手了,使出浑身力气用苍老的声音叫骂:小X养的,你想嫁人啊?还早呢!凭你就想来把我家姑娘要走啊,看我把你XX撕了。周围的人全给惊呆了。

  小伙被吓得懵住了,本能地向后退步,也把抓住他裆部不放的老太婆拽到了地上,酒伯伯的老婆赶紧一把上去把老太婆抱住,让她撒手,围观群众也围上去你一言我一语,没人敢伸手,老太婆已经快90了,外人上去拉出个来个好歹,那可不是好玩的。最后在几个年纪也不小的老太太的帮助下,酒伯伯的老婆总算扒开了老太婆的手。围观群众众口一词,招呼小伙子赶紧走。于是新上门的未来女婿捂着裆部,在奶奶的亲孙女的带领下,头也不回的跑了。

  老太婆找回了拐杖,又坐回凳子上一言不发,酒伯伯的老婆收拾收拾锁了门,也走了。围观群众开始陆续有人站出来数落老太婆,你一句:年纪大咯,做上人个能介样子啊?她一句:你个老太不能在家酱紫作哦,作孽还晓得啊?

  久不在人前发言的马大娘也站了出来,人群里的她显得最义正言辞:你个老太婆怎么能介个样子哩?人家又不是空手来找你滴,还喊你一声奶奶,你抓个人家小伙子不放,个是要作死啊?要死你也不能祸害家里人哎!

  此情此景,楼主想起了鲁迅先生的《药》那篇文章里,坐在茶馆角落,听说夏家孩子在牢里被打后”忽然高兴起来”的那个驼背。楼主也很想同情老太婆,可是,不敢。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一个下午,酒伯伯家突然又爆发出激烈的叫骂声,这次是一个年轻的女声:你就这样对待我奶(本市方言读lai)啊?我奶哪拐得罪你啊?你个屌X农村女人!你他妈个X凭什么住在这个房子里头啊?这个房子原来是我叔叔的,现在就应该是我奶的,老子蛮就打110说你虐待我奶,你啊信啊?你他妈个X蛮带老子滚,老子刷死你你阿信啊?

  楼主正在诧异,原来还有人为老太婆吵架,是谁呢?叫骂回答了楼主的疑问。同样不是外人,小金刚的女儿。她骂起人来虽说气势凌人,但水平实在是低于本小区的平均水准,因为颠过来倒过去骂的就这几句话,最后又以一记“啪”的耳光做了收尾。

  “你阿信啊”四个字是楼主在本小区的成长环境中经常听到的一个短语,其主要使用句式包括:我蛮打你你阿信啊?我蛮喊XX打你你阿信啊?我蛮去XX你阿信啊?等等等等。楼主见过许多上述句式的使用场景,甚至亲历过一些,很负责任的告诉各位看官,信的人不多。相信小金刚的女儿也会同意楼主的说法,因为就在去年,楼主亲眼看见她在熟练使用排比句“你阿信啊”之后,被对方一拳打在脸上,触地得分。

  那一架骂完,老太婆显出了少有的高兴与激动,握着这亲孙女的手,久久不忍放下,眼角干瘪褶皱的皮肤,也被老泪打湿。然而很显然,她并不了解这一个亲孙女。

  小金刚的女儿也有很多亮点,比如生存能力,她妈坐在家啃馒头她却下楼打个电话就有摩托车载去KFC啃鸡腿,她爹踹她出家门半个多月她却能换一身新衣服在外逛街。再比如无所畏惧,对挡住她骑车的熊孩子上去就是一巴掌,却看不见孩子他妈就站在旁边。抓着板砖对夜深无人的广告灯箱又踢又砸,却对头顶上闪着红灯的摄像头浑然不顾。她没有选择像母亲一样躲进四方城,靠牌桌上无常的嬉笑怒骂与输赢来麻痹沉重的生活,也没有选择用沉默与懦弱的态度来承受应该与不应该的一切。但是,她完完整整地继承了父亲的愚昧与暴戾。除此之外,她的身上也完完全全没有关于所谓“孝顺”这两个字的任何想法。

  她的目的其实很明显,因为她骂的更明显。

  又一天过去,亲孙女没有再来过,老太婆又孤独地坐回到楼下的小角落里,如同堆在那里的陈年杂物一样,日复一日,无人过问。生命,已然这样。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天凌晨,楼里一户做早点生意的人家天没亮就收拾东西准备出摊,刚走到楼下,只见漆黑一片的过道里有一丛白花花的东西伏在地面上不断地起伏跳动。鬼!这个字眼在这万籁俱静的黑暗里足以拔起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准备出摊的人吓得赶紧关门进家。等到天色亮了一点,出摊的人壮着胆子走下楼,才发现那是老太婆跪在那里,朝着小区大门的方向不住地磕头。左邻右里炸开了锅,这是要出妖怪了。

  由于媳妇与孙女锁起门来不再回家,老太婆的三儿子站出来做主,把老太婆锁进了她自己住的小房间里,不给出门。本市早就号称全国的“火炉“之一,市民普遍认为本市夏天一般能够持续到9月份甚至10月份,后来据砖家指正,本市其实不能算是火炉。算与不算都好,一度逼近38℃甚至40℃的气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样的季节,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与老太婆相伴的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旧电风扇。三儿子每天送三顿饭来,隔着老太婆房间窗口的防盗栏递进去,等老太婆吃完了再把锅端走。有时候是楼下5块钱一碗的面条,有时候是10块钱一份的砂锅。楼主去尝过一次,没有去过第二次。

  很快,关在屋里的老太婆又开始不安生。白天,她用拐杖敲打着窗户的防盗栏叫骂,三儿子赶来,抽走了拐杖。深夜里,她用不知从哪里摸来的锯条使劲锯着窗户的防盗栏,三儿子赶来,抢走了锯条,骂了她几句。老太婆就这么顽强地挺过了夏天,挺过了秋天。

  这年的大年初二,三儿子来送饭,没看到老太婆,打开家门,老太婆跌坐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身边是打开了的热水瓶,和早已凉透了的半杯水。

  媳妇回来了,把房子里外简单装修了一遍,一个人住,但小房间的门窗却一直锁着。邻里有打通宵麻将的人传说,夜里走过他们家的小房间,偶尔能听见敲打窗户的声音。

  其实楼主原本是个比较沉闷的人,毕竟女神尚未推倒,100万尚未刮到,祖国尚未统一,走到哪都有一股子阳光也不能穿透的阴郁。直到楼主在学校交了一位很特别的朋友,他的身高不足1米7,来自相邻某省的富庶家庭,常年受鼻炎困扰,却又身怀绝技。楼主曾亲眼见过他在足球场上两下放倒了一个因小事前来找茬的体育系壮汉。然而平常的他却总是和颜悦色,除了时常喜欢在阳台脱下上衣对着女生宿舍模仿史泰龙之外,没有不良嗜好。他教给过楼主一句话:生活本就很无聊,有时就必须要搞笑。

  楼主那位看得懂《易经》的神棍朋友酒后也这么说过:有些时候,生活对你不太认真,你就要认真对待生活。有时候生活对你很认真,过起日子来就不能太认真。楼主有时候想来,在本小区过日子,有时候真的不能太认真。然而事实就是,有些人偏偏很认真。

  93年前后,受经济大潮影响,本市陆续有大批以生产低技术、低成本、低利润民生用品为主的中小型企业接连倒闭,例如火柴厂、玻璃厂、灯泡厂,肥皂厂等等,作为第一批前浪炮灰,被光荣地拍死在沙滩上。企业倒闭了,失去工作的不单是普通职工,有的领导干部也同样走下了岗位,来到本小区和基层人民群众生活在一起。然而走下领导岗位的干部与走上长城工地的群众还会有不同吗?楼主的回答是肯定的。

  六、两位厂长

  家门口邻居拉家常的时候曾有人问楼主妈楼主大学毕业后找了份什么好工作?楼主妈一咬牙一跺脚,说楼主是工地上管搬砖的工头。楼主当时就激动地泪流满面,在围观群众赞叹的目光中踩上自行车上班去了。后来家门口的发小就不断有人发短信给楼主:你看我这么聪明阿能干工头啊?让我也去试试赖。

  要楼主说本小区的聪明人多不多?多,挨摆超多!但是这么多聪明人都能当个好工头吗?难!楼主以两年来搬砖不忘溜须拍马的经验告诉你,做一个连吹两瓶老村长还能跟你吹毕姥爷的工头更难,如果再做一个懂经营懂管理的工头,那可真是难上加难。然而楼主觉得其实能做到难上加难的人也不是没有的,比如小区里的金厂长和高厂长。

  作为第一批走下领导岗位的厂长,金厂长为人其实蛮低调的,他的原单位是极富有时代特色老字号国企:街道企业,鼎盛时期曾有过几十号人,十几台设备,他们的主要业务是为当年相当强势的某本市品牌家用电器打印外包装和说明书,业务最好的那年,甚至还租了一辆拉达牌(前苏联品牌)小汽车,雇了一个司机。金厂长刚走上领导岗位那一年,正是企业风生水起的时候,平房时代的老邻居大多记得金厂长坐着拉达回家吃午饭的场景,用老邻居的话讲,皮鞋光亮的连苍蝇都歇不住。当年的金厂长也曾敏锐的预感到,市场正在往不好的方向转变,于是他果断出差前往了全国多个旅游城市,寻找拯救企业的办法。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好光景总是容易如翻书一样被翻过。

  岁数大了的金厂长看开了许多,不再为已没人记得的企业伤感叹息,没有了风光的拉达小车,也不见了唯唯诺诺的科员,然而生活总能够随着心态变得安静而惬意。

  金厂长是有理由这么惬意的,他有一样本小区很多人没有或仍在努力争取的东西:养老金。每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金厂长都会从家搬出一张藤椅,用撕掉标签的咖啡玻璃罐泡满一杯茶水,戴着眼镜,捧着报纸,坐在巷口看着上学上班的人群走来走过。如果此时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那一定是,老婆。

  金厂长的老婆其实身子骨还不错,但却患有一种长期不能治愈的疾病:神经病。这三个字在全国各地的嬉笑怒骂和打情骂俏中使用频率都很高,也常出现在档次比较低的吵架撕逼场合,但用在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有一段时间,楼主早晨起床从不需要闹钟,每到四点半天微微亮的时候,楼下就会传来一阵清亮的嗓音:“一送里个红军~~介支个下了山~”,这时楼主就会准时起床撒尿,然后倒头睡最后1个小时的回笼觉。这就是金厂长老婆的日常之一。有时候她也比较照顾小区另一边的听众,边唱着还会离开家到小区另一边去游走一圈。

  这个事实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神经病”三个字逐渐成为邻里对金厂长老婆称呼的代名词,金厂长家也被代称为“神经病家”,金厂长本人则被称为“神经病男人”,每当有莽撞的人这么称呼他的时候,金厂长的眉头就会为之一皱。

 这个事实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神经病”三个字逐渐成为邻里对金厂长老婆称呼的代名词,金厂长家也被代称为“神经病家”,金厂长本人则被称为“神经病男人”,每当有莽撞的人这么称呼他的时候,金厂长的眉头就会为之一皱。

  早晨的巷口是忙碌的,小区里有好几户人家在这里经营早点生意,神经病受这里忙碌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忙碌起来。她挂上自家的军绿色水壶,用毛巾把头发包裹成《铁道游击队》的式样,套上条大花裤衩就出门了。卖油条的摊口前一站,我要吃油条,摊主连忙递上两根油条。卖豆腐脑的摊口一坐,我要吃豆腐脑,摊主赶紧捞起一份打包装好。神经病笑嘻嘻的拎着油条豆腐脑跑回巷子里,递给看报纸的金厂长一份,金厂长头也不抬,拿起照吃。

  都是家门口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打开门做生意的人大多不愿意翻脸,有那工夫还不如多卖几份早点。可是也会有人进来向金厂长要钱,金厂长连眼皮都不抬: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她一直是这样,总不能你说多少我给多少吧?于是通常的结果就是20块给10块,10块给5块,5块就算了赶紧去买菜。这是金厂长多年面来对催货款的供货商练成的谈判技巧。

  有时候神经病看到熟人在巷口抽烟,就会大踏步地跑跳过去,手一伸:“发烟!”熟人递给一支,“不行!给双的!”熟人再给一支。神经病又会跑跳回巷里,递给坐在藤椅上喝茶的金厂长一支。金厂长摸过手边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用右手的中指食指夹住,深吸一口,然后伸直了手臂与手指,将烟嘴挪开,再深深地吐出一股烟雾,云里雾里,有他当年坐在老板桌前的影子,虽然这仅仅是10元一包的本市烟。

 “呆进不呆出”,是周围群众对“神经病”做出的忠恳评价。在对患病老婆的管理问题上,金厂长发挥了一个企业领导应有的管理水平,但凡大气的领导做事都有种放得开的觉悟,决策权把握在自己手中,细枝末节从不过问。于是神经病每天在家门口晃悠,干什么、说什么,金厂长一般不过问,一天三顿按时回家吃饭,晚上回来睡觉就行。当然,应急预案也是少不了的,比如本小区有户人家娶媳妇,婚车开到,新郎抱着新娘一步一步爬着楼梯上楼了。按照本小区习俗,部分群众纷纷搬来凳子到楼道里设卡拦截。新郎的亲友团很明显准备充分,靠着糖果香烟和塞着体育彩票的100万红包打通了一道道关卡。喜事嘛,也是可以理解的,平时人家还不来呢。然而楼爬到一半,所有人都停住了,神经病早就横着躺在了台阶上,给糖?收着!给烟?两支太抠门,给我来一条!亲友团想了想,圣诞老人是外国人,从骨头架子起就比中国人胖,自己打肿脸也充不像。于是局面就僵持住了,所有人劝说都不行,可怜的新郎抱着新娘两条腿已经开始打颤。

  当群众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时,领导就该出面了。亲友团派出代表,揣着两包烟火速找到了金厂长,金厂长很痛快,来到现场,板起脸对老婆说:宝宝回家吃饭了,你还在这里闹什么?快回家做饭!话一说完,神经病立刻蹦了起来,我要回家做饭给宝宝吃!问题解决了。

  宝宝是金厂长的独生女,多年来仍是单身,原因不说你也懂了。神经病不怎么疯的时候,也和会普通大妈一样,端张板凳坐在楼下择菜,时常也对周围的人说:你们有空也帮我们家女儿介绍个对象撒,记得要介绍个条件好的,家里少了两套房的不行,我们家男人是厂长,要门当户对!听到的人只是呵呵。除了懒得搭理,难免也有点心酸。

  神经病疯的更厉害的时候,除了凌晨演唱曲目变为《地道战》外,另一项让人无语的日常也随之开始:随地大小便。一般可以说,除了自家厕所都是她觉得方便的地方。有次楼主蹬车回家,听见车棚里有哗哗的水声,还以为是谁家里自来水忘关了,直到白花花的大屁股从车棚边上冒出来,提上裤子跑开,楼主才默默地抬起头45°仰望天空,往眼睛里滋了两瓶闪亮滴眼液。

  气味倒是其次,反正就算没有神经病,本小区犄角旮旯处的气味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可苦了周边出摊做生意的人家。由于出摊的家什众多,不可都搬回家,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也就随便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堆着,然而越是这种有遮掩的地方神经病越是觉得更方便。早上把桌椅一搬开,有时候是一股尿骚味儿,有时候是一坨地雷,这还怎么招呼客人?这还怎么保证营业额?

  于是众摊贩推举出代表找到金厂长,提出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金厂长抖了抖烟灰说,她这个病也不是一两天了,家里条件不好,自己身体不好,老婆没有医保,你们看怎么办才好?

  对于这种常见的死命题,本小区群众一般采用的应对措施是双方家庭的女同志先展开骂架,一但骂架进入撕逼阶段后,有大概率触发双方家庭男同胞PK,继而升级为以双方家庭为单位的男女PK团战。PK通常会在社区派出所民警赶到前后结束,胜方与负方均会倒地称伤,严厉要对方赔偿误工营养医疗财务精神损失费,高血压心脏病患者先+1分。随后冲突进入旷日持久的“和稀泥”调解阶段。社区派出所有专门驻点负责“和稀泥”事宜的所谓人民调解员,待到双方在调解室再次撕逼至精疲力竭的时候适时提出各打五十大板的方案,双方接受,事情结束。

  在这里楼主不禁要感慨一下所谓的人民调解员,想必也是深谙本小区各种撕逼骂仗胜败之道的不出世高手,接待过奇葩无数,长期在唾沫与烟头齐飞的环境下辛苦工作。不是调侃他们,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楼主敢说糟心的事情肯定比现在多了去了。

  楼主的工头说过,他最喜欢和生意人打交道,因为生意人在处理任何事的时候都更懂得WIN-WIN,不装逼就是双赢。的确,在本小区绝大部分的冲突中,各有退让远比撕逼打架和稀泥更有利可图,可惜懂的人不多,但金厂长是懂的。很快金厂长和摊贩代表就达成了共识,双方共同友好协商后决定,按以下条款履行协议:

  1、金厂长自愿将自家后院及门前部分区域提供给摊贩用于存放器物,并保证其安全、卫生。

  2、金厂长立即将老婆送医,并保证不再针对路边桌椅板凳有滋水枪、埋地雷的情况发生。

  3、由摊贩联盟每月向金厂长支付300元物资管理费。

  协议在友好的气氛下握手生效,双方交换了各自兜里的香烟。愿厂长夫人早日康复,友谊长存。

  放得开、收得拢、拿得起、放得下,这是金厂长多年来在领导干部岗位上总结得到的经验。在本小区这个生活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比较认真的环境里,金厂长过着不太认真的退休生活,至少在那个措手不及的麻烦出现之前,他过得很低调,很惬意,但这是我们的后话了。

  如同学生时代总有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对吊儿郎当的楼主嗤之以鼻一样,楼主认为的本小区另一号聪明人物此刻正在对金厂长通过谈判取得的各项成果不屑一顾,并公然在本小区路边社与国粹信息交流平台发布社论,抨击金厂长就是个草包,早年就有贪污公款嫌疑,并指责其就是当年搞垮街道企业的罪魁祸首。社论下附加小幅评论,对金厂长女儿的婚姻状况深表关心与同情。

  楼主曾在工地组织的搬砖效率培训中听另一位工头扯过,懂的经营管理的领导是人才,而懂得运用政治手腕的领导是将才!高厂长,无疑是一位将才。

  高厂长的出身与金厂长十分类似,同样来自于本市某街道企业,但他走下领导岗位的时间却比金厂长要略早,据说是在复杂的内部斗争中被对手揪住了把柄,不得不提前退休,传说这个把柄还带点颜色。退休后的高厂长并没有像金厂长一样选择了安静与惬意的生活方式,借用早年流行的帝都情景喜剧《闲人马大姐》的开场歌词来概括:~提前退休~,心不下岗~啊昂~,人生再搏几回。

  受本小区的地利、人和条件限制,除了四方城之外,实在没有多少能让高厂长搏几回的地方。然而领导就是领导,眼光独到,心不下岗的高厂长发现了本小区那块几乎被人遗忘的无水蛋糕:物业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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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楼主要说一下咱们老小区的物业,如果各位有住在像楼主租房的这个小区,有保安有保洁,有水榭花园还有固定停车位的,肯定对物业管理费不会陌生。然而对本小区居民来说,从来就没有住自家的房子里还要给别人交钱这种概念。撇开它不说,我们来谈谈跟物业费境遇相当的垃圾费,有段时间本小区来了一对邻近省份的农村夫妻,两个人每天4点就起床扫马路,每栋楼里的每户人家晚上都把垃圾袋放在自家门口,夫妻俩挨个爬6层楼逐个收走,还帮你把门口楼道收拾一下,每家每月收10元。这点钱楼主说是良心价想必大家也没多少意见吧?

  但就是这点钱,每到月底,夫妻俩晚饭后挨家挨户敲门收的时候,有人家压根连门都不开,更有甚者明明窗户还亮着灯,一敲门说收垃圾费的,啪~!全灭!其灭灯的果断程度堪比本市某著名光头主持人主持的著名相亲节目。

  更可气的是第二天早上,他们家的垃圾袋照样放在门口。收还是不收呢?不收的话,第二天就会有两个,第三天就会有四个,第四天就有人反映到居委会,罚掉这对起早贪黑的可怜夫妻几十块。

  早些年楼主听说垃圾处理费并入自来水费收取了,虽然网上很多人说不合理,但楼主窃以为制定这条政策的人实在英明,绝对在基层工作过。

  基于上述情况,楼主见过的大多数本市老小区都没有物业公司,更没有物业公司胆敢入驻,有些是居委会或居民自发组织代为勉强管理,但更多的是大门洞开,卖菜修伞收废品和不知道干什么的整天随意进出,来去自如。

  但本小区当时还真有一家物业公司,虽然基本处在学雷锋做好事的义务劳动状态,但起码还是有的。上楼收垃圾的夫妻俩干脆也不上楼了,直接在楼下摆个大垃圾桶,每天定点清运一次,起码路还是有人扫的。

  找到无水蛋糕的高厂长并不急于显示自己的意图,而是首先放下领导的架子,与人民群众走到一起,发展了一项业余爱好,广场舞。是的,你没有看错,其实广场舞并不是这几年才有的新鲜玩意儿,早年本小区的小广场上就有老太太蹦跶了,当时叫健身舞,此外还有大秧歌,小花鼓,气功舞剑等多个项目,时常是广场边架着长方体收录机,插着盗版民俗歌曲磁带一唱就是一上午。

  有次众屌丝为庆祝工头没有拖欠工资决定集体去KTV唱歌,楼主蹦上台用标准的闽南语深情演唱了一首《爱拼才会赢》,当场把一位胡建屌丝感动的泪如泉涌,以为他乡遇知音,抱着楼主吹下了一瓶二锅头,最终躺下装起了牺牲。那一晚他说了许多,但楼主一句没听懂。楼主没有告诉他,由于多年来被迫听着小区广场的破收录机不断地重播这首歌,楼主早就对每个发音都烂熟于心,乃至现在搬砖还时常不自觉的哼上两段。

  高厂长作为夕阳红健身歌舞团的教练,每天跟着老太太们从早跳到晚,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老太太是本小区里人数比较众多的一个群体,她们除了买菜做饭看家带孩子外,同时也是国粹平台与路边社的信息发布者交流志愿者,除此之外,跳跳舞。她们还能干点别的吗?高厂长给了我们肯定的答复。

  有一晚楼主爹妈仍在四方城内酣战,楼主一个人在家做作业,夕阳红健身歌舞团的老太太敲开了楼主家的门,在得知家长不在后一把揪住楼主,拿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红色小纸条,那是楼主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选票”这种东西。

  “跟你爸妈说,明天晚上8点务必准时到居委会投票选业主委员会主席,一定要选高厂长,高厂长原来是XX厂的领导,有水平,是我们小区的自己人。绝对不要选那个XX,XX是个外地人,不会为我们着想。记住么得?”楼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把门关上,老太太又来把门敲开“跟你妈说,填高厂长一票出门领一袋盐。”

  第二天一晚,楼主妈就从居委会领回了这袋盐。高厂长高票当选本小区业主委员会主席。跟本栋楼的楼长一样,楼主从来就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亦或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在哪家麻将档找他们?这些问题直到楼主租房住到现在的小区之后才弄明白。

  可是楼主当年就明白了:我是高厂长,我为自己带盐。

 高厂长选举获胜的第二晚,夕阳红健身歌舞团在本小区周边大排档举行了隆重的庆功晚宴,席间高厂长向诸位老太太轮流举杯敬酒,展现了酒精考验的领导干部风采。饭局接近尾声,喝的不高的高厂长对前一阶段工作进行了总结:努力是成功的,成绩是喜人的,目标是明确的,戒骄戒躁,继续拼搏。

  掌声响起来,大家的心都明白!

  几天后,街道居委会和上级主管部门陆续接到群众来信和投诉,反映本小区物业公司长期不作为,导致小区内卫生环境恶劣,自行车失窃现象严重,门卫形同虚设,闲杂人等24小时随意进出。

  楼主认为,反映的问题是真实的,小区的群众是习惯的,但总体情绪稳定,意见不大。紧接着,开始隔三差五有老头老太太前往本小区街道办事处现身说法,对物业公司只收钱不管事表示强烈抗议,坚决要求不管事的物业下台,由小区业主委员会自行接管小区。

  坚持就是胜利,这是革命的真理。

  很快,本小区原物业公司痛快地撤走了,一同离开的还有那对来自农村的夫妻保洁员。一大清早,高厂长特地梳了头,穿了身西服,站在小区门口向进出的居民同志们点头致意。本小区路边社特约记者纷纷前来采访,询问他今天是要嫁女儿是要娶小老婆。

  夕阳红健身歌舞团的老太太们纷纷戴上印着“治安执勤”四个黄色大字的鲜红袖章,3人一组,配备扩音器,开始在小区里巡逻。“各位居民,请关好门窗,小心煤气灶……”,正在写作业的楼主终于忍无可忍,默默地擦干眼泪戴上耳机,开始播放《爱拼才会赢》。红袖章小分队还特别对金厂长家周边加强了巡查,发现了两处滋过水枪的痕迹,当场对其进行了批评教育,金厂长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那段时间起码没听说谁家又丢了自行车,就连收破烂的都被小分队阻挡在小区大门外。然而小市民的悲喜剧依旧逆转很快。时隔不久,红袖章小分队就没有再出现了,小区再一次恢复到三不管状态。在此期间楼主总结出以下两点经验:

  1、自行车永远不要买新的,买也是替别人买的。正常停车除后轮锁具外最好附加两把链条锁,一把用于锁住前轮和车身,一把用于锁住车身和树、电线杆、栏杆等固定物体。如果还是遇到自行车丢失的情况,不必悲伤,不必惊慌,可以自行前往本市著名二手自行车交易市场XX街寻找。就算找不到你也能买到个差不多的。

  2、受到牛顿万有引力定律启发,本小区部分居民发现了借助重力实现垃圾快速化处理的新方法,因此昼夜走道时,如果听见空中有飒飒声,应该立即双手抱头站到路边,注意躲避坠落物体。不必害怕,这不是UFO,通常只是一塑料袋垃圾。考虑到部分居民命中率水平参差不齐,走路时应尽量避开以楼下垃圾桶为中心的半径5米范围。

——————未完待续——————

  楼主:屌丝爱丝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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